你不幸福我就会死这件小事 十四丶吃药
两人在一边细声争执了会儿,大妈最先妥协,转身一脸的不舍得,估计刚才说得意犹未尽,“小信,那么你就先回去呗,也别耽误了功课。”
何信点点头,跟准备送他出门的大妈说,“不用麻烦您送了,就几步路。”
“那——小信多点过来哈,大妈做好饭菜等你呢!”
何信认真地点头。
出了门,风凉凉地扑面而来。蛐蛐丶青蛙丶蟋蟀在池塘边,田野里,树根旁尽情演奏着。像一场盛大的音乐会。可是胃酸也随着音乐在胃里奔腾疯狂舞动呼啸翻腾。
“何信!”
身后传来彭怀的叫唤声。何信转过身,看着从木门里推门而出的彭怀。门檐上吊挂着橙黄色的灯泡,暖色的灯线随着夜风轻微摇曳着打落在彭怀的头上肩上。像铺了层暖暖的薄薄的颜料。
以前画这人的侧脸时,何信从来不会用暖色调的调子上颜色铺背景。语探情,字看人,画窥心。画,往往比语言更具有看透人心的魔力。它投射的折射的反射的,都是揭开心里头每一层的波澜起伏。也许是因为那人留给自己的总是凉凉的一面。又或许是心从一开始就没平静过。
何信问,“什么事?”
彭怀上前,把手里用塑料饭盒装着的糖水塞给何信,“拿回去吃。”
里面的温度透过塑料,缓缓地传入掌心。何信点点头,说好。
继续往回走的时候,彭怀又跑了上来,“我送你回去。”
何信侧头看了他一眼,“就几步的路。”
“就走走呗。饭后散步。”
再然后,何信就没有搭腔了。彭怀当他是答应了。眉开眼笑地拿过何信手里的饭盒,无事献殷勤,“我帮你提。”
一路无话。
宿舍里的人还没回来。开了门,亮了灯,外面盛夏的喧闹絮絮地溜进静悄悄的房子里头。屋外撩人心神的桂花味儿夹着池塘的水雾也悄悄地飘了进来。夏天的味道与声响溢满整个小房间。彭怀张望着何信的宿舍,把手里的饭盒放在用画板叠成的桌子上。
“这儿环境还挺不错的哈。就是简陋的点。”
何信正在脱鞋,准备爬上床。鼻腔里嗯了一声,是回应彭怀了。
彭怀看着何信对着自己的屁股,嘟嚷着,“怎么客人才来,何信你就自个儿爬上床了?”
何信含糊地牛头不搭马嘴地又嗯了一声。就没了声息。彭怀皱眉,跟着就手脚麻利地攀上了何信床边的铁梯。知道小木床支撑不起两个大男人的重量,只得站在架梯的第二条横杆上,两手捉着梯架。擡眼就见蚊帐里面的人白着一张脸,大半个脑袋陷入了软塌的枕头里头。
彭怀慌了。心里真的特慌。连忙腾出一只手,迅速扯开隔挡的蚊帐,极力控着力道拍打何信的脸,“何信醒醒!”
何信眉间叠起了一层皮肉,张合嘴巴,“还没睡。”
“你怎么了这是?”
“——在下面黑色的背包里拿瓶胃药出来,蓝色的。”
彭怀一步跳下。屈着腰身埋头翻找背包里面。很快就捏着瓶胃药脑袋凑上去,“你等会儿,我给你拿杯水!”
何信掀开眼皮,侧头看了眼跳下床忙碌折腾的背影。彭怀的背比以前宽厚了许多。高中那会儿,还在发育,尽管身高尽占同年优势,但骨架就那么硬铮铮的一陀,往街上一摆就是净往灯杆儿里发扬光大。没想到几年没见,肩背结实有力隐蕴着爆发力的肌理起伏随着身体的晃动紧紧贴在沾满汗水的白背心上。仿佛随时蓄势爆发。颇有几分性感的狂野味儿。
何信闭上眼喉间含糊的吐了句类似嗯的侬音,算是回应刚才彭怀的话。过了一会,彭怀的脸又爬上了床沿,一手攀着梯架,一手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何信,“起来,快把药吃了。”
何信手肋撑着床板半坐起来,在彭怀说‘是凉水,凑合着用’期间把药伴随着凉凉的矿泉水滚入喉间。躺下的时候,凉水淌过心胸腑脏的感觉特清冽。像以前在浅河捉鱼时,流动的凉水滑过小腿一样。清的,凉的,爽的。
看着何信吃完药躺下来后就没了声息。彭怀在床沿看了会儿就踮着手脚溜下去。放心不下留何信一人在宿舍里,就随手拖来旁边的矮椅一屁股坐下。闲着无聊就翻开刚从背包里翻弄出来的书本。都是些油画学术书籍,只看了两眼就犯困。
想起何信在上面睡着,顺手就把灯关掉,往下铺床一躺就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