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来天里,绘有弯弓射雕的华丽马车雷打不动丶风雨无阻地准时出现在揽月阁侧门外,曹璨话也不多,每日来接送,倒让霜合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不说话,不过总体说来,她都是说的废话,比如,见面时会说:“你用过饭了吗?”,车上会说:“今天天气还不错!”,“今天街上挺热闹的!”……最后,曹璨统一回答“嗯!”这让霜合万分苦恼,想着平日里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话匣子一打开没个完,为什么一到他这儿就词穷呢?他这几日好似变得更拽啦!
虽然一同往返徐府的还有皎皎,但路程中总有些莫名的情绪在她和他之间回荡,心底渐渐泛起连自己也不知晓的涟漪,有时她归结於恨,但蓦然一转头,却瞧着他也在看她,目光深沈,似乎包含了数年的不解。
那一夜,没有一丝星光,天际灰朦朦的一片,华丽的马车停在揽月阁侧门外,她低头下了马车,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立马走进去,皎皎站在她的身后,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暧昧的眼神一直在他们俩脸上瞟来瞟去,这些天来,虽然二人尽量做得彬彬有礼,含蓄内敛,但凭谁都看地出来她们俩人之间没有那么简单。
嘴角微微上扬,眼中藏了笑意,她柔柔的说:“明日不用接我去徐府了,伊姑娘会来畅怡园排舞的,还有两三日就是十五了,你会来吗?”
曹璨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希望我来吗?”
“当然!”她低下了头,好似害羞的模样。
“嗯!”沈沈的嗓音,轻轻吐出一字,却像有千万斤重,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马车。
马车扬尘,疾驰而去,霜合方擡起头,有些惘然,缓缓摇摇脑袋,带着皎皎走了进去。
揽月阁举办的花魁赛有专门的场地,那是揽月阁西侧的大园子,平日里不用时是姑娘们游玩的好去处。十四日这天,红芙忙着畅怡园最后的布置,絮娘忙着清点各个姑娘的衣物配饰,玉娘则不停地炖着补品,势要将她调理的光彩夺人。
霜合陪着费妈妈坐在船坞里吃水果,看着各个姑娘一遍遍从湖对岸的花台里走过,各显风姿,不用说,这个船坞当真是观赏的最佳位置,隔着轻荡的波光,对岸的风情尽收眼底。
“看到了吗?那水中的机括石柱,当心些,别踩滑了,那树丫上的铃铛响第二遍的时候才出去。想当年,我干女儿就是你娘,她和花蕊夫人跳的时候,我也是担心了好久,好在一点儿失误也没有,真是太完美了!就在和这个位置,我们坐着的这儿,那响声丶叫好声,直把岸边树上歇着的鸟儿都惊得乱飞,我活了大半辈子,轰动全城的热烈掌声也就见过那么一次……”
人老了就爱回忆往事,平常人都会觉得唠叨,霜合却每次都很乐意听费妈妈唠叨这些,显得彼此间很亲近。
看看时辰,天已近黑,伊璧如也该进园子了,正要起身询问,就见皎皎迎着伊璧如缓步而来,费妈妈杵着拐杖站起,亲自走到岸边的树丫上查看铃铛是否有响声。
霜合站在湖岸边,看着宽广的泱泱碧水,忽然紧张了,徐府那小不溜秋的池塘哪有这个深哪有这个广,虽在这练了几日仍不免有些担心,转头看伊璧如见她胸口起伏,似乎也有些担心,伸手拉住她,笑道:“你可别把我打进了这湖里,我可不会游泳!”
伊璧如却也轻叹:“哎!我这时只想着明日一定不要踩错了石柱,跌进这湖里去!”
各有各的担心,好在这一夜也相当顺利,练习的空子,还能并肩坐在水心的石台上擡头看着微圆的月亮,其实今夜看着就很圆了,不过明日才是十五,月色与花台里的灯光交相辉映,夜快深了,紧张练习的姑娘们还不肯歇着,各个都像是拼命。
霜合和伊璧如虽只是助兴,倒反是她们的责任重大,大多数的客人都是奔着清霜姑娘的名头和那支“凌波舞”来的。
近处,皎皎那娇小的身影在月色下起伏跌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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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的下午,秋高气爽,畅怡园里的梧桐被秋风染成了金色,掩映在柳树下的花楼布置的精美,花楼后侧的厢房里,人团锦簇,姑娘们为了力压群芳,使出了浑身解数,容貌差点的靠衣饰修补,容貌好的淡妆浓抹一一试遍,古筝丶琵琶丶各种乐器摆满了一屋子。
霜合穿过她们走的很吃力,环视了一圈,倒还觉得蛮不错。
红芙正在反覆检查春笛丶夏笙丶秋箫丶冬琴的妆容和衣衫,她们是揽月阁的头牌,虽各有千秋,却没有一人能独领风骚,她们四个都是从琴画楼出去的,而从歌舞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