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子谦擡眼看了看她手中的疙瘩,顺手拨的一根弦哑地难听,霜合回首看着琴,“今日琴出问题了么?”
彭子谦伸手重新调了琴弦,音色恢覆正常,“想是这把琴平素用得不多,琴不常弹也也会生锈!”霜合看着这把平日里束之高阁的上好古琴,觉得也是。
楼下忽然想起了一片喧哗声,二人忍不住齐齐往下看去,只见一群人围着曹璨敬酒,曹璨可谓是来者不拒,一一接过喝干,周围一群人叫好,十几杯酒下肚,他竟然仍面不改色,只是眼中精光越胜。这时贺日新忽然笑了一声,高声打趣道:“憋了些时日,可是酒瘾犯了么?你这么个铁打的身子,前些日子怎么会好好的小病一场?”
他小病了一场么?就是他消失在揽月阁的日子?他会病在霜合看来也是件稀罕事,好像他那样强壮强势的人就从来不会生病似的,现在居然听见说他病了!霜合心中一跳,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日她感染风寒病地昏沈,他来找她时那些霸道的胡乱的吻,该不会就是这样将病传染给他了吧?脸有些烧,心却很是羞愤,逼迫自己不再去听底下的人说什么。
底楼笑闹了一阵,忽的安静了下来,已有侍婢上来请示他们,霜合朝着侍婢点点头,侍婢将纱帘缓缓拉开,底下已经静默了一片,她努力压制住自己不去看曹璨,目光盯着船坞外的茫茫月色,低泣一般的琴音从身边缓缓传来,她深吸一口气,开口唱道:
“芙蓉香残梅花冷,可记当年情浓?醉里斜眼看她,牡丹倾国,凌波一舞动锦城。望天涯,何处是归程,莫问红颜如珠散,相携素手双泪垂。
蓝裳回风玉肌生,犹记初见如梦!窗外月华霜冷,芳草凄迷,凝眸无言心似针。十指扣,风雨渐无痕,试问城上断魂人,当年落英仍缤纷。”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他,他手里的酒杯停在半空中,捏着酒杯的手指感觉很是用力,因为他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反观坐在一旁的贺日新,面色平淡,眼中神色亦无任何起伏,邱景桦也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半响后忽然在曹璨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曹璨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沈默了一会儿,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空,他没有再擡头,仿佛她的歌她的人从不存在,即便周围安静得只有她的歌声在幽幽回荡,“十指扣,风雨渐无痕,试问城上断魂人,当年落英仍缤纷……”
霜合退席的时候,不记得底下的掌声欢腾,只记得他平淡的面容,转身的刹那,她完全明确她对於他而言,不过是一次不成功的猎艳,也能转瞬既忘的,而她,也要潇洒。
再次走在夜色里的畅怡园,离得那片欢腾远远的。彭子谦也习惯了享受孤独,他坐在湖中高高的假山上,一遍遍的擦拭着手中的玉笛,霜合遥遥的望着他孤冷的身影,知道每当他独自静坐便是在沈思一些事情,也不知这次他要为什么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霜合走至几株柳树下,靠岸的水面正拴着一只小船,被周围密密的垂下的枝条掩护着,霜合走上去,安稳地躺了下来,仰头看着溶溶月色,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周身随着船只上下起伏,远方传来了一阵笛音,若有若无的传进她的耳朵里,明日,这里的欢腾就要还给冷清,她也不过是这小小揽月阁里偷闲度日的蝼蚁。
渐渐的,竟有了睡意,正朦朦胧胧间,船只忽然剧烈的摇晃了下,她身子不稳,惊得立即坐了起来,眼前却是曹璨陡然间放大的冷脸,他正俯身看她,她半撑着身子回视着他,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呼吸急促。
“这就是你最后想告诉我的吗?在我离开之前?”
他的声音猝然响在夜色里,带着责问。
这个责问有点莫名其妙,霜合也忘记了让他起身让她,楞楞的瞧着他,反问:“什么是我最后想告诉你的?”
他紧紧的盯着她,似乎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半响后,冷声道:“你的歌!不是在告诉我你始终无法忘记仇恨,要我放弃吗?”
她的歌有这层意思吗?真是唱者无心,听者有意,反正也误会了,她便趁机道:“是!我是这个意思,本来还怕曹大公子不明白,看来是我多虑了!”
“你……”他陡地凑近了几分,眼睛中有杀人的愤怒,由於他的忽然靠近,霜合扶住船舷的手失去力道,“咚”地一声躺了回去,头很不幸的磕到了木板上,痛的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霜合的脖子忽然一冷,睁开眼,他的手正掐在她的脖子上,“有时候,我真在想,你为何不死在四年前,那样我……”她惊愕地瞪着他,感受到他手中的力度忽然变大,空气正从她的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