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渺渺(五)
时酒看着她的侧脸,开口问:“你可是认为阮霁霖先前之举,是为了庇佑你?”她慢慢地给果子浇上蜜,浓稠的白蜜将果子滚得剔亮。
“祖父保的不是我,是整个颍南。”阮倾竹要说这番话还是很吃力,不过说得慢了些。
时酒手撑着头,放下蜜碗,又抓了一撮干桂花撒上,“颍南五族阮氏居大,现在的翰林院多数学子皆是颍南世家的学生,往后这朝堂同门师兄共事,对天子不利。”
“牵制,制衡,这是帝王要的。”阮倾竹明白这个理,她不是不知道,帝王要朝臣互相牵制才能稳住自己的位置。
时酒蓦然晒笑,“现在朝中换掉了一大群人,皇帝这是在给陈恪铺路,颍南世家是这池中鱼逃不出去,不管是太后掌权还是如今天子高座,你只能顺其自然。”
颍南世家参了朝廷便脱不了身,阮倾竹回不去,权衡利弊中都是为了一己私欲,若是给陈恪铺路,那她要嫁的会是陈恪。
三王妃死了,曾经的身份她做不了妾,今时不同往日。
她入宫时便知道了自己要走的是一条什么路,往后要嫁的是什么人,小孟后是个例子,一步步被编排到了今日。
太后明知小孟后做事易冲动,还是将幽影暗卫的牌子给了她,而阮霁霖的倒戈,陈恪不露面,各种事情都让人想不明白。
阮倾竹想想,现在三王妃死了没几月还不至於会下婚书,但是过了月夕为了图个好兆头便不一定了。
桑珞回来时,见时酒在,知趣地留在了门口。时酒说:“璟国答应借兵。”时酒回答了阮倾竹问的第一个问题。
但是这个答案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她不了解朝堂,深墙高院关久了,到如今才发觉自己两手空空,读了万卷书又如何,不过是将她的名声赋予得更加体面罢了。
“监察院如今闾丘知节坐镇,当年这闾丘知节游走在六部间职权不大,没人在意,今时不同往日,皇帝留了把好手,从六部上将人养起来调在大理寺稳几年,如今从大理寺走往监察院,这步棋倒是走得不错。”时酒将果子推到阮倾竹面前。
阮倾竹说:“没耐心,也养不下来。”她抿了一口茶,皇帝养了十年出了个萧骞,拉拢关家走今天这一步。
逼小孟后犯事顺理成章拿回皇权,这一招隐忍得够久。现在阮倾竹对三王妃的死更加怀疑了,她从一开始便知孟远不可能杀了三王妃。
当日她在场,看似是有人想将她一并铲除,实则却只为了留个假象给她,好再混淆视听。
阮倾竹也是后来细想才明白了,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问:“你可找到南栀了?”
“没有。”时酒空不下来,玩着配果子的茶沫,她舀了一勺加在自己杯里,“南栀出不了宫,我想她还在宫里。”
“被人扣押?”阮倾竹眉头紧锁。
“说不准。”时酒看了眼天,她现在不能贸然从阮倾竹那儿拿玉佩回来,阮倾竹能说话了,她做事情得需要更加谨慎。
阮倾竹盯着她半晌,然后从袖子里把玉佩拿了出来,扣在木桌上,往前一推道:“我换衿带。”
在她犹豫的时候,没想到阮倾竹出其不意先将东西给了她,这外面的字明显惹了阮倾竹怀疑,但是为何这世家的姑娘如此让人琢磨不透。
时酒目光从玉佩挪到了阮倾竹脸上,她沈默半晌后,稳住一笑,说:“说了定情信物,怎么能换回来,不换。”
阮倾竹无任何讶异之色,撇着杯中的茶沫,动作越来越慢,如果时酒拿了回去便证明这玉佩还真是通信的凭证。
但时酒保持着以往的态度,倒像是她多疑了。
阮倾竹将玉佩收了收回来,“注意言辞。”
时酒眉目一紧,阮倾竹果然在试探,若非试探,听了她两句话也不会这么淡定。
翩然纱影,帐幔后的女人身姿纤细,月华洒银汀,紫烟上走,烛光将孟素商的肤色衬得格外细腻。
仁宗帝坐在榻上,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他慢悠悠地擡眼皮,手指停在半空,宫女会意即刻掀开了纱帐。
时酒站桌前刚画完,她也未曾擡头去扫视孟素商,大抵猜到那寸缕霓裳之上定是玉珠掉落。
她不是第一次被叫来画孟素商,屋内的香闷得人难受,画好的东西由宫女呈给了皇帝。
孟素商这时候才披上衣衫,凤袍不过是空皮,谁也不知九天凤内里憋了多少委屈。
“时酒,裱起来。”仁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