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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番外

我叫书兮,“福兮祸所伏”的“兮”。

我隐约记得其实很多年前我并不叫这个名字。

但众烟袅袅往事早已消散在曾经的洪流中,淹没在凡世间不断滚落的红尘里,至此令我早已不记得原本的姓名了。

那或许是一个听起来就似温文尔雅的名字,又或许是个普普通通的听上去就毫不起眼的字……

不过无论如何,那些早与现在的我毫无瓜葛了。

——如今的我只是书兮。

自小生在贫苦人家,我的童年压根没什么趣事。没有富贵人家书香气息朗朗之声的缭绕,亦没有普通百姓四季追逐打闹的欢乐,唯之能触及到的或许也就只有这世上数不尽的腌臜事。

——浑浊到厌恶自身。

在我儿时,母亲的意愿总是无法违背的,开口之下除却不停的干活和干活丶日日劳苦,其馀的便是拧着我魂魄的怒骂。

似乎从我记事起,她对我的称呼就只有三个字眼——“该死的”。

就好像我根本不应该存在这世上一样。

我的父亲好赌且嗜酒,在外是个受气的窝囊废,名声丑到远扬百里。

虽然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但凡这月拎着酒壶回来,定然是要揣着怒火对母亲拳脚相向的。有时见到我在家中,那翌日我定然会是浑身青肿。

於是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我活到了八岁。

这一年,父亲欠下太多的赌债,被人打死在了外头,送回来的时候连尸体都僵了。

我与母亲没有钱财去安葬父亲,甚至连家中仅剩的东西也被前来催债的债主们一洗而空。空荡荡的墙壁白花花的瓦砖,似乎嘲讽着映射我们未来的生活。

母亲受不住打击,日日以泪洗面。我曾可笑的寻思过,泪珠子若是像鲛人那般能变成晶莹剔透的玉珠子,或许我们早就不用过这般凄苦的生活了。

……可一年后,母亲却疯了。

说实话,我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人总是要想办法活下去,失去了前进的苗头,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

况且……活着总比死了强。

但似乎冥冥之中总是能让人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深渊。某一天她疯着疯着,忽然用一丈白绫将自己悬死在了屋中。

——就好似她从来没精神失常过,就好似她一直都知道如今这般唯有了命才可渡过给予新生的忘川河畔。

等到村里人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是几天后了,我被发现躺在竈台边,已经饿的断断续续剩下一口气。

有位好心人喂了我一碗粥,这才让我勉勉强强回了魂魄,继续活了下来。

活下来后,面临的则是渲染一切的无助与恐慌。耳畔充斥着他们炽热的温度和活跃的脉搏,我宛如一条不断沈沦在湖泊中奄奄一息的小鱼,随着他们炙热的生命波浪起起伏伏,夹在热浪之间喘息难安。

直到我被他们允许一同安葬母亲的尸体。

妇人的尸身总是会被草率对待。他们用破旧的草席一裹,商量着第二日擡去哪里如何掩埋。

我魂不守舍的跟在他们身后,一步步掠过漫高的杂草,踩过泥泞的沙尘,直到夜幕降临,我最终又回到了熟悉的屋门口。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鬼。

我瞧见她缠在高高的房梁上,目光空洞地盯着我们,脸上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神情。每每被父亲打骂时,她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瞧得我心惊又悚战。

——那分明是我的母亲。

她如幻影般,时隐时现,飘渺的身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房梁上的木柱。她紧紧贴在那里,好像是抓住了沈重的东西,从而使得她没有飘离我远去。

我察觉到她的目光在我们之间四处扫荡,最终在触及到地面上平躺的尸身时瞬间凝滞。

继而,她的脸孔开始扭曲,惊人的褶起自己虚无的皮囊,她抱着自己的脑袋低低吼出一些我听不懂的呢喃。

我就那样立在原地盯着她,一直盯着她碎碎念语,盯着她仿佛痛苦难安的想要撕扯周围牵绊住她的东西。

身旁的老伯突然拍了拍我的肩头,说今夜可以去他家住一晚,又问我在看什么。

我指了指房梁对他说:“娘在那里。”

老伯搭在我肩上的手顿时僵住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遭的人听得一二,骤然间,他们纷纷露出惊恐得神情朝后退去,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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