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渝民风开放,但宫规却极其森严,没有容枢的发话,梨花也不敢擅自离开,毕竟不比当初的楼王爷府,还可以让她由着性子来。
他们一路披着风霜,到了承心殿,殿内灯火通明,但卧室里只在角落里燃了几根蜡烛,倒是很宜于休息。
前殿的中心靠墙处放着一个花纹繁复的古朴屏风,暗红色,十分雅致,梨花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
容枢沐浴完便回了里间休息,经过梨花的时候,他脚步未顿,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停留。
站在一旁的安德福有些犯难,不知道应该安排梨花才好,也不能放她回去。
正自为难处,安德福下意识四处看了看,念头一转,眼神落在了高悬的灯笼上,忽然就有了主意。
安德福决定将梨花留在前厅伺候,这姑娘的底细他不太清楚,没办法信任,肯定不能近身伺候圣上,万一放到卧室外服侍,出了事可不得了,放在前厅就挺好。
而且万一晚上陛下兴致来了,要召幸这姑娘,那也就是几十步的距离,多方便。
他也没有安排什么活给她,只吩咐她让她待在前厅,如果实在是困了,可以坐在角落处稍稍休息一下。
晚上在前厅值夜的宫女加上她有五人。
前半夜原本无事,但后半夜容枢却突然起来了,苍白着一张脸走到前厅。
太监宫女立刻行礼,似乎对他突然的惊醒已经习以为常,磨墨的磨墨,铺纸的铺纸,添茶的添茶,手脚十分麻利。
容枢满脸冷汗,大步走到案后面,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纸边,拿起茶盅将水一口气喝完,定了定情绪,这才坐了下来,眼中的厌恶未退。
一旁的太监立刻将一本经书呈上,容枢擡手接过,略微翻了翻,定在了某一页上,提笔抄经书。
他半垂的脸颊没有一点点血色,冷汗依旧大颗大颗往外冒,宫女双手捧着松软的毛巾在旁边候着。
梨花站在远处,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对他的这幅反常模样似有不解。
他当王爷的时候不是能吃能睡吗,怎么做了皇帝还不见半分快乐,反而连睡觉都如此困难了
经书能静人心智,半个时辰后,容枢的气息终于平缓下来,笔下的字迹也不再凌乱不堪,他将一页抄满,搁笔喝水,再擡眼时,便望向了站在角落的梨花。
“赔朕到御花园走走。”容枢搁下茶盏,又命人拿两个披风过来。
“陛下,这天太晚了……”太监躬着身子欲劝阻,但却被容枢一个眼神给制止。
宫女领命下去,迅速拿了两件狐裘,手脚麻利的替容枢穿上。
另一件被容枢扔给了梨花。
“你们都不要跟过来。”说完,容枢率先大步离开。
梨花快速将披风的带子系好,把领口与帽子那一圈厚厚的毛往下压了压,这才拿了一把伞和宫灯跑了出去,追上容枢的脚步。
皇城很大,比梨花想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她对这座冰冷大围城的记忆仅仅来自于儿时被软禁的时候。
而那时的她,被一个小宫殿一圈,殿门口到殿内墙壁就是她的所有回忆。
而现在,她可以从宫墙的这头走到宫墙的那头,即使走上一天也不应定能把皇城转完,但却比小的时候感觉憋屈多了。
宫灯的烛火照在路面上,映红了积雪,容枢终于还是放缓了步子,梨花也不必边跑边滑,专心看着脚底。
容枢一路沉默,雪花纷纷扬扬,梨花个子比容枢矮不少,只能用力伸直手臂将雨伞遮住他的头。
路面又湿又滑,晚间结的令还来不及被太监铲掉,梨花顾了上面又顾不了下面,实在是累的发麻。
容枢对她的窘状视而不见,拐了几个弯,梅花的清香扑面而来,他摸着黑熟练的找到藏在御花园中的石凳子,用袖子将上面的雪扫开,便直接坐了下来。
稍微落后几步的梨花轻轻喘了几口气,加快步子跑过来,微微躬身,将伞面移到容枢的头顶。
“收起来吧,这点雪戴帽子就可以了。”容枢将披风的兜帽往头上一罩,他的手从帽子上滑下来的时候,突然一转,不慌不忙拍了两下。
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太监,疾步跑过来。
“把东西拿过来。”容枢简单吩咐。
梨花看着那团黑衣迅速离开,不知道容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没什么探究的心情,自顾自将伞收了起来,握着手柄抖了抖上面的雪花,又将宫灯放在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