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依言上车,“哒哒”的马蹄声重新响起。
云海坐在车里,有些埋怨地望向父亲,“爹,你刚才在想什么,怎么不听孩儿的话呢?”老爷子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开口。随着进入城门,父子俩的这点不愉快很快便被新奇取代,就连四岁的“枫哥”此时也在柳氏怀里扒着车窗向外面张望。云常山见状,索性命儿子掀开车帷,一起瞧瞧这金陵盛况。此时,暮鼓尚未敲响,金陵城已浸在琥珀色的夕照里。秦淮河上浮着一层淡金色的雾,画舫如游鱼般挤挨着,朱漆栏杆映着水光,晃得人眼花。歌女们抱着月琴倚在船头,吴音袅袅,唱的是新编的《桂枝儿》,却被岸边卖菱角的小贩吆喝声切得零碎——“刚出水的嫩红菱哎——”三山街的绸缎庄正点起羊角灯,杭绸苏绣在暖光下泛着柔润的色泽。一个头戴方巾的秀才在书肆前驻足,指尖掠过新刻的《水浒》册页,忽被一阵香风袭了满面——原是隔壁胭脂铺的老板娘掀开了青瓷香盒,南海龙涎香混着茉莉头油的气息,熏得路人脚下一滞。乌衣巷口,几个孩童围着糖人担子嬉闹,冷不防一队镖师押着漆箱隆隆而过,箱角包铜映着霞光,刺得人眯眼。忽听西边一阵马蹄急响,驿使背插赤旗飞驰而过,惊得茶楼檐下鹦鹉扑棱棱乱叫:“客官——吃茶!吃茶!”聚宝门外的夜市早早点起灯笼,老板摊开嵌宝匕首,刀刃寒光与灯烛一碰,溅出星子似的亮。酒肆里传出哄笑,几个便衣暗卫掷骰子赌酒,输了的仰脖灌下一盅烧刀子,喉结滚动间,瞥见窗外河房已悬起绛纱灯,倒映在水里,像是一河烧着的火。更声悠悠荡开时,满城的喧嚣忽然静了一瞬。但见钟山轮廓渐隐,而万家灯火骤亮,恍如银河倾泻,淹没了六朝金粉地。“不愧是天子脚下,不愧是帝都金陵。”云氏父子眼热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很快就会加入其中,成为这万千客商中的一员。云氏父子很有信心在这站稳脚跟,不仅仅是因为有个身份尊贵的女婿,还因为......穿过重重街道,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陈明挥手喊来侍立在门外等候的田二,让他到后边去扶老爷子下车,自己则去接二位夫人。见到故主,田二一脸堆笑,“老爷,公子可把你们给盼来了。”他目光又转向柳氏,“这是夫人和小公子吧?”云海点点头,“这些年你在金陵过得可否?”田二陪着几人往前走,“公子放心,大人和小姐对我很好!”云海闻言,哑然失笑。他只是随口一问,对方这样回答,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跟田二主仆情深,这些年一直记挂着他。几人说话间,已移步至陈宅门前。陈明转头看向云锦,“你带岳父和舅兄他们先进去,容我打点一下。”云锦微微颔首,“父亲、大哥大嫂,跟我来吧,我们到堂上用餐。”待众人进去之后,陈明唤来几位家仆,让他们拖拽马车,走后门入四进院。做完这些,他才看向眼前的两队禁军和十数名宫女,“今日,辛苦诸位了。” 禁军中的百户抱拳垂首,“驸马爷客气,卑职职责所在。”陈明微微颔首,“此间之事已毕,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回去交差吧。”“是。”眼见宫女和禁军尽皆退去,陈明迈步回家。念着他们都在等自己开饭,他脚下也不禁快了几分。堂上仆人端着食盒进进出出,一叠叠精美的菜肴摆在圆桌之上,云锦和静姝抱着儿子和女儿与柳氏坐在旁边相看着。娃娃们到了学走路的阶段,得小心照应着。云海环顾四周,有些疑惑地道:“怎么不见生儿?让他出来同他表弟玩儿啊。”云锦微微一笑,“这孩子每日都要到宫里读书,有时干脆就住到宫里了。等明日,我让夫君叫他回来,陪陪父亲和大哥。”陈明往厅堂走时,远远看到云常山拉着田二不知在说些什么。直至走近,他方才听清,老爷子嘱咐田二,带来的仆人之中,有几位上了些年纪的妇人,让其好生照料。两人说得仔细,连陈明到了身后都不曾注意到。陈明对着老爷子拱了拱手,“岳父,老当益壮啊!”“老当益壮?”云常山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快走两步,想要追上陈明,“贤婿,你误会了......”暮色渐浓,虞帝半躺在炕上打盹儿。这些时日,他将奏折全权交给陈明处理,明显轻松了许多。“陛下,要不到床上休息吧。”魏公公试探性地问道。虞帝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