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洗澡?”男人淡淡出声问了一句。
苏未晚还沉默在往事之中,胡乱地点点头。
男人也不管她,自顾自拿了衣服就进了卫生间。
裴宴的房间里有一张课桌,颜色已经变得有些褪去,桌面的角角处,更是坑坑洼洼带着细小的斑驳。
忍不住走了过去,也忍不住将视线放在上面,葱白的手指轻轻划过桌角处的细小划痕时,微愣,又缓缓吐出一口气。
“苏未晚”
有个小姑娘,曾经满心欢喜地在这里一笔一划刻下这三个字。
“这还是你十四岁那年刻的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宴站在她身后,沿着她的视线看去,温声说道。
苏未晚抿了抿唇瓣,并没有出声,只是指尖轻轻抚摸其上的凹凸感,倏而转身。
“苏未晚,”男人蓦然伸手,捉住女孩的细腕,嘴唇动了动,垂眸看她的眼神,藏着许多情绪。
骤然被捉住手腕的苏未晚长睫轻颤,抬眸看他时,眼底也浮动着意义不明的情绪。
男人忽而退后一步,手也不自觉松开。
很小的一个插曲,仿佛一颗石子丢进湖里,在圈圈涟漪消散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只有湖底知道,留下了什么。
或许裴母早就打算好了要他们两人留宿,拉开衣柜,男人古板无趣的衣服旁边就是苏未晚花花绿绿的裙子衬衫,随手拨开一件,上面还带着吊牌。
苏未晚不禁心底一软,抬手拿了件睡裙去了卫生间。
身后裴宴,背影微微佝偻地坐在椅子上,一如他当年,目光虚虚落在桌角,仿佛看到了那个扎着马尾,永远对自己笑意盈盈的少女……
男人抬手揉了揉额角,眉眼轻阖,半垂着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苏未晚出来的时候,男人正半伏在桌子上,借着昏黄的台灯,似乎在摆弄着什么,苏未晚只遥遥地看了眼,没说话,缓缓掀开被子上床。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要睡了,起身去关了灯,只留一盏台灯亮着。
苏未晚平躺在床上,眼眸直愣愣地睁着,看着天花板。
自从回来之后,她好像比以前多了许多的情绪,那些情绪像一根根的丝线,逐渐地将她缠绕,使得原本轻盈的灵魂变得沉重,变得黯淡。
她曾见过镜子里的自己,明明是二十最好的年纪,最是肆意妄为的年纪,她的眼,却失了同龄人的明亮和朝气。
她不愿意这样,她挣扎着,想陷入沼泽,越挣扎越沉默,她陷入无法自救的境遇之中。
苏未晚不禁闭上眼睛,眼角无声流下泪来。
裴宴半跪在床边,微垂着脖颈的男人并没有察觉到苏未晚的情绪。
男人正紧张地屏住呼吸,缓缓将一个圆形小环推入女孩的中指,银色的戒指,其上小小的蝴蝶展翅欲飞。
戒指堪堪只到了女孩的指节,就再也推不进了,男人惋惜地看了一眼,低头,轻轻在戒指上落下一吻。
苏未晚轻颤着眼眸,感受到那一抹轻飘飘的温热,眼角的泪,倏而又落了下来。
男人没有停留很久,其实返回桌前收拾东西,苏未晚借着微弱的光抬手看了一眼。
一枚熟悉的戒指映入眼帘。
苏未晚安静地看了几秒,骤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那是十五岁的苏未晚攒了好久的零花钱给裴宴买下的第一对戒指,女款以蝴蝶做装饰,男款点缀缠枝花纹,她举着戒指非要他戴上,他恼怒间失手打落,蝴蝶与戒指分离,她愣愣地看了他好久,哭着跑了出去。
那是她第一次对裴宴发火,甚至还愤愤地表示过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可当裴宴下一次回家,她又欢欢喜喜地跑了过去。
这枚戒指,她都忘记了。
似乎好多事情在兜兜转转之后都会形成闭合,当年没有戴上的戒指在此刻回到了她手上,可期间兜转流失的岁月,终究是留下了不可忽略的痕迹。
“为什么要给我戴戒指?”
男人愕然地回过头来,对上一双婆娑的眼,沉默,缓缓起身,坐到椅子上。
他置身光明之中,暖色的灯光为男人优越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边,而她曲腿抱坐在昏暗处,一如那些年仰望他追逐他的岁月。
苏未晚缓缓将手指上的戒指褪下,男人看着她的动作,身体似乎往前探了探,末了又靠回椅背,眼眸微垂。
“我们离婚吧,”女人声音淡淡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