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回到寝殿,瑾潼还没睡。^y/u`e¨d+u.d^i?.~c-o~m?她坐在窗前擦那支银枪,枪尖的寒光映得她侧脸发亮。“我都听说了,”她忽然抬头,眼里没有泪,只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滁州城的守将是李通,当年守淮河时,他断了条腿,还是爹爹背着他杀出重围的。”
我从柜里取出个檀木盒,打开时,里面的虎符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那是叔叔藏在花名册夹层里的,他说若有一日京城危急,就用这个调动温家军。
“你想好了?”我把虎符推到她面前,“军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夜里会听见鬼哭,饭里常掺着沙,受伤了只能用烈酒消毒,疼得人咬碎牙。”
瑾潼拿起虎符,指腹在上面的裂纹处摩挲。那是当年临仙城破时,叔叔用刀劈开虎符调兵,留下的痕迹。“我见过张副将背上的伤,”她忽然笑了,像极了当年的叔叔,“纵横交错的,像幅地图。他说那是军功章,比任何赏赐都金贵。”
第二日天未亮,温家军的请战折子就堆了半张御案。最上面的那本,是瑾潼用银枪的枪尖刻的字,笔锋凌厉如刀:“温家儿女,护土有责。咸鱼墈书蛧 追嶵新璋踕”
元常陈拿着那本折子,手指在“温家”二字上反复摩挲。殿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打在琉璃瓦上,像无数根针在扎。“让她去吧,”他忽然把折子扔在案上,“温北君的女儿,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宫里绣花。”
我走出大殿时,雨丝斜斜地扫在脸上,凉得人打颤。瑾潼已经在午门候着了,一身银甲在雨里闪着光,身后跟着温家军的百名亲兵,甲胄上的雨水顺着甲片往下淌,像串断了线的珠子。
“鸢姐姐,”她翻身跨上战马时,银枪在雨幕里划出道弧线,“等我从滁州回来,我们就去江南。”
马蹄踏过积水的声响,混着雨声传得很远。我站在城楼上,看着那队银甲在雨里渐渐缩成个白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叔叔也是这样披着雨,往临仙城的方向去。那时他回头望了我一眼,眼里的光,像极了此刻天边隐隐的雷光。
滁州城的捷报来得比预想中快。瑾潼用的战术竟与叔叔如出一辙,先是让士兵在城外挖了三道壕沟,灌满淝水的水,再派小队人马佯装劫营,引齐兵入瓮。天禧小税王 追醉鑫璋节
“郡主说这叫‘请君入瓮’,”信使跪在殿里,裤腿上还沾着泥,“齐兵的铁骑陷在泥里动弹不得,她亲率五百轻骑从侧翼杀出,枪挑了齐国的先锋官!”
我展开瑾潼的家书,信纸边缘还沾着点暗红,想来是写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血。“濠沟里的水真凉,”她歪歪扭扭地写着,“像极了当年在江南采莲蓬时,失足掉进湖里的滋味。爹爹当年说水里有月亮,我今日看了,果然有,圆得像他给我买的桂花糕。”
信纸背面画着只蝴蝶,翅膀上涂着歪歪扭扭的明黄,旁边用小字标着:“等我回去,给风筝上色。”
元常陈拿着捷报在御书房踱了三圈,忽然转身对我笑道:“这孩子,比王叔当年还勇猛。”他眼里的光,是这些年从未有过的亮,“朕决定了,等她凯旋,就封她为昭武将军,与温家军同享太庙香火。”
我将瑾潼的家书折成蝴蝶的形状,放进贴身的锦囊里。“她要的不是封号,”我望着窗外初晴的天空,“是能让临仙城的孩子们,再也不用躲在城墙后哭。”
可安稳的日子没持续多久。重阳节那日,滁州传来急报——齐国太子凌彻亲率援军赶到,用投石机轰塌了滁州西城墙,瑾潼带着亲兵死守缺口,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郡主让末将带回这个,”浑身是伤的传令兵从怀里掏出个染血的布包,“说若她守不住,就让娘娘把这个给小郡主留着。”
布包里是半只蝴蝶玉佩,与瑾潼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半正好能合上。玉佩背面刻着行小字,是叔叔的笔迹:“吾女瑾潼,当如磐石。”
我握着那半只玉佩,忽然想起碧水姐生瑾潼时,难产了三天三夜。叔叔跪在产房外,把这半只玉佩攥得沁出了血,说若能保母女平安,他愿意折寿二十年。
“传朕旨意,”元常陈忽然拍案而起,龙案上的玉玺震得跳了跳,“京畿三营即刻驰援滁州,朕要御驾亲征!”
我按住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这些年批阅奏折磨出来的,比当年握剑时的茧子更厚。“陛下是万金之躯,”我将那半只玉佩放在他掌心,“该守着这京城,守着那些等着亲人回家的百姓。”
当晚,我带着温家军的虎符去了十里坡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