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声音有些颤:“昨日潞城白老爷家门口死了人,尸体已经送到衙门去了。”
沈妙妍神色一凌:“怎么回事?”
“是附近村子的一个农户。因为还不起贷,撞在白老爷家门口的石狮一角,当场就死了……那人撞之前还在喊,他的妻子不知他借贷,他死了,衙门就不能让他妻子还钱……”
沈妙妍脊背一僵,一股寒意爬上心头。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院子,那里,有正和邻居婶子聊天的阿湘。
“能确定是谁吗?”
年轻镖师摇了摇头:“李二壮没有画像,也没什么显着的胎记,要确认,只能是阿湘姑娘亲自去潞城。”
“这件事要不要跟阿湘姑娘说?”
沈妙妍掐着眉心:“先别说,让我想一想。你们差人,去潞城,将那尸体临摹一个画像出来。”
沈妙妍回到院中的时候,邻家婶子刚好收尾了话题。
她掏出一个布包,递给阿湘:“阿湘妹子,你家二壮是真不错。他出门,估摸着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孤单,总是托我卡着时间来给你送东西。
他以为我不知道啊,就是想让我陪你聊天!左右,婶子我也没那么多事要做,过来陪你一会,不碍事的。你想说话了,也随时去婶子那找婶子。”
阿湘抓着手中的布包,垂下眼,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细声细气地道:“谢谢婶子。”
邻家婶子走了。
阿湘指尖磨蹭着那个小巧的布包,似乎有些爱不释手。
见沈妙妍回来,她对着沈妙妍笑笑:“今天我给你们做我拿手的菜。”
沈妙妍笑着应下。
她垂眼,看到布包露出红色丝绸的一角,似乎是一个香囊。
阿湘也垂头看着香囊。
“阿湘,旁人都有婚书的,我们也得有婚书才行。”
“阿湘,我请老书生给我们写了!你看!”
“阿湘……”
当夜,沈妙妍睁着眼睛,看着房梁。
改桑这件事,是常松提出来的,但归根结底,是为了有利魏麟一派。
魏昌知道此间有风险,加了个简单的限制,还是放给魏麟去办了。
改桑一事上,下有淮州刺史柳中云,上有丝绸枢众人和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常松。
不过放出一点真假难辨的消息,花一笔金银擡高丝价,开仓卖掉一些旧年陈粮,就把民田卷走七八成,还叫人债台高筑……
最终,把淮州的改桑办成了一场搜刮民脂民膏的……人祸。
这时,一声惊叫。
随后,门突然被砸响。
有一名镖师慌慌张张地闯进来,他哆嗦着唇:“出,出事了!”
沈妙妍困意顿消,几天来积累起的不好感觉骤然爆发。
她翻身而起,随手抓过外袍披在身上,厉声问:“怎么了!”
镖师年轻,见的事不算多。
他惊魂未定,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一脸急切地带沈妙妍到另外的房间去。
是阿湘的房间。
房间门大开着,风从门吹入,被镖师落在门口的蜡烛摇晃着,照亮了房内的场景。
入目是刺眼的红。
阿湘在上面。
绳结绕过她纤细脆弱的脖颈,向上延伸到房梁。
她穿着一整身的红衣,甚至穿着红色的绣鞋。
昏暗的烛光下,还能看到红衣上面绣的繁覆花样。
是她出嫁时的嫁衣。
此时,嫁衣宽袖垂落,随风轻轻摇晃。
满地鲜红。
烛火微亮,这才能勉强看清。
是铺开着的大红色棉被。
被上绣着鸳鸯图样的丝线,在摇曳烛火的照耀下,明暗交错。
一只木凳,安静地倒在上面。
没有发出声响,也没有惊动旁人。
阿湘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恬静,惨白的脸上,挂着释然的笑。
她的长发被一根素银簪子挽起,上面的梅花,在这全然红色的房间中,映出相近的红。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只香囊。
正是沈妙妍白天见过的那只。
窗外,风呼啸着,吹出了尖锐的哨音。
沈妙妍闭了眼。
“已经走了。”
她沈默良久。
最终,她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