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仿佛他自始至终只是担心她扮演沈妙妍是否天衣无缝。华云甚至有点不好分辨他刚刚是不是有意嘲讽。
她甩了甩头,看向老管家:“明日从文王府的哪里接亲?得请管家送我过去。”
*
京城外的驿站。
沈妙妍立在屋内,雨水从她的发丝鬓角滑落,在地上淅淅沥沥地淋出了一小片水洼。
她摘下斗笠,甩了甩,斗笠上的水在水洼中激起一片涟漪。
驿站的夥计抱着一沓厚布巾,正犹豫着不敢上前。
他想给来人一块布巾擦擦雨水,但那位小姐的神色冷得吓人,他有些不敢过去。
他不禁埋怨那去报信的人,说是已经去找了,怎地腿脚这样慢?整个驿站才多大!
他想,若是这位小姐看向他手中的布巾,他一定立刻冲过去递给她。
可是,沈妙妍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她微微垂眸,颤抖的指尖将斗笠捏得有些变形。
随后,谢昭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在场没人注意到原本应该是从驿站内走过来的谢昭,为何湿了衣角。
他们被眼前的氛围压得不敢擡头,看两位似乎没有叫人帮忙服侍的意思,都低下头溜走了。
那名捧着布巾的夥计留了个心眼,他将那一沓布巾留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这才退了下去。
空旷的地界,便只剩下二人。
她念了一路的人就在眼前。
沈妙妍盯着谢昭,咬着牙,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谢昭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眼眸也有些红,他眨了眨眼,抓了布巾,快步过来。
靠近了,他才有些干涩地道:“都湿透了,先擦一擦……”
他手中的布巾还没有接触到沈妙妍,便被她打到了一旁。
她盯着谢昭,一字一句地道:“谢昭,你是什么意思。”
他把三张不同的纸递到她面前,和离也好,休夫休妻也罢,他是想叫她选对她自己最好的那一个。
但在沈妙妍看来,谢昭不过是给了她三个一模一样的选择。
他前一日还亲吻过她的嘴唇,后一日便告知她不必等他。
给她写信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想他就要死了!
她砰地一声将斗笠扔在地上,猛地上前两步,紧紧抓了谢昭的衣领,几乎是用凶狠的眼神瞪着他。
“去嘉自山押运军饷算什么艰难差事?值得你这样?为什么!”
她用力搡着谢昭,使他后退一步。
“你知道是不是!”
她的声音更加冷,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着风暴。
“你明知道嘉自山有问题,是不是!”
谢昭无措地后退,背脊砰地一声撞在柱子上时,沈妙妍觉得他看起来想哭。
但她没有心思怜他,她也想哭。
“你知道这一趟可能回不来了,你才这样!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为什么要拿这种东西来!你成心要我难受?谢昭,你说话啊!”
谢昭被她抵在柱子上,沈妙妍便推不动他了。
可她无处发泄,只好狠狠在他肩上砸了一拳。
不算太重。
但她的手抖得厉害。
谢昭握住她颤抖的手,他快速颤动的睫毛也遮盖不住眼中血红一片。
他用力握着沈妙妍的手,却始终止不住她的颤抖,微微低头才发现,还在颤抖的,是他自己。
他咽下心中的酸涩,试着开口解释。
“我不是一定回不来……可是妙妙,万一呢,我不想连累到你。若是我当真遇到什么不测,你可以说我违抗圣旨,阳奉阴违,在大婚前日便偷偷将你休弃。也可以说我们二人相处实在不和,只得和离,因为圣上赐婚这才没有公之于众。还可以说是我做了错事,有愧于你,自请下堂。”
谢昭的声音又轻又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他梦呓一般地,一张一张解释自己写那三页纸,都是为了什么。
像是要把心挖出来给她看。
想告诉她,他不是成心要她难受。他最怕她难受。
沈妙妍觉得荒唐。
不想连累她?他这个时候说不想连累她?!
她从怀中掏出撕烂揉碎的纸团,狠狠摔到谢昭身上。
“谢昭,你难道以为你想得很周全吗?这些我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