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住在阿湘家中的时候……

周蓉这样一问，她才恍惚想起自己前世望着满手的鲜血，心中生出的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

她好像也不是不怕了。

只是麻木了以后，比起对杀戮和死尸的恐惧，达到目标以后能收获的那些东西，更会让她感受到兴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种情形沈妙妍再也不愿意经历了。

如果杀一人便可向她的目标更近一步。

她可以一直挥刀，永不停歇。

她是如此，周蓉应当也是如此。

眼下周蓉的恐惧，不过是对陌生事物的担忧，一种脑中想象出来的东西。

她伸手，覆上了周蓉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没关系的，见过就好了。”

真正使人恐惧的东西，绝不会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前世，周蓉做到了纠察刑狱的位置，见的死人也未必比她少。

倘若对死尸的恐惧大过一切，周蓉绝然不会隐瞒身份去刑狱司。她一定是有更深的恐惧，因而必须不断向上，不得停歇。

周蓉缓缓松下紧绷的肩膀，她抿着唇，点了点头。

平兴关是她们选中的地点，几乎四面环山，只有一条路闯过山谷，是截杀的好地方。

数只利箭射入车厢之后，车厢悄无声息。

任谁来，看到这扎成刺猬的马车，都会觉得马车中的人已经死透了。

但是沈妙妍不这样想。

那辆马车中的人，沈妙妍知道是谁。

那是皇帝从他自己的暗卫营中选出来的人，身手可想而知。

她再次指挥埋伏好的弓箭手齐齐射出。

数次之后，车厢几乎扎满了箭矢。

古灵举起一块石块，遥遥丢了过去。

那马车寒光一放，一个穿着黑衣的人砍碎了车厢，一跃而起。

刺穿车厢的箭矢，几乎都被砍断了尖头，只留下一个深深射入车厢的假象。

他隐在车厢之中，只等待一个好的机会，然而，那石块砸下来，他不死也要重伤。

他不得不离开车厢，另寻他法。

车厢之外，周家死士一拥而上。

他们等候多时，就等着这一刻。

交手的瞬间，那人神色一变。

他意识到这群人当真能够把他杀死在这里。

只这一晃神的功夫，古灵的刀便深深嵌入他的身体。

他咬牙，一拧身，用骨头别住刀，将它从古灵手中震脱了出来，随即向着沈妙妍和周蓉的方向冲来。

擒敌先擒王！这是他的唯一机会！

可惜，她们两个离的实在太远了。

他最终，倒在了两人马车前。

正待沈妙妍要吩咐人补刀的时候，有个一身灰衣的男人冒了出来。

他将匕首捅进了那人的后颈，咔嚓一声扭动了一下。

随后，他向沈妙妍露出一个笑：“你好呀，文王妃，我叫傅松。”

看到沈妙妍的表情，傅松拔出匕首，后退了两步，一脸无辜：“怎么这么看着我，我可没直接把人弄死啊，只是绞碎了他颈后的骨头，四肢不能动了，还是可以说话的。要是死了，那是你们射得太过分了，那箭一茬一茬的，和我可没关系。”

沈妙妍若有所思。

这人，已经在旁边看了很久了，等到她们解决了，才冒出来，给个快死的人补刀。

看起来十分蹊跷诡异。

不过，她前世知道这个人。

这人叫傅松。

这个人居然被谢昭放出来了。

她都能想到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傅松到她身边来，与其说是谢昭命令，倒不如说是他听说有这么一个乐子，高兴坏了，连忙过来看这个热闹。为了取信她，最近距离看乐子，这才象征性地帮了点忙。

比起帮忙，挖坑反而更多一些。

好在，她对于西疆足够熟悉。

在这个基础之上，傅松……还是很好用的。

傅松知道谢昭在西疆的所有事，而且从不对她说谎。

就算是挖坑，他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真的。只不过，他的话语里面总有各种陷阱，似乎很想坑她一把。

沈妙妍感觉得到，傅松不是刻意针对她。

他这种坑人的熟练程度，绝不是临时起意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