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第八十七章

沈妙妍走在路上, 不过几百步的距离，她都觉得脚底打飘。

她太累了，分不清是哪里来的疲惫感, 几乎将她整个人压垮了。

明明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现在，却像是一个月都没有好好休息的劳工，整个人都提不起气来。

她其实赌赢了。

西夷边境的战役, 磕磕绊绊，但到底是打赢了，大军直入西夷。

西疆困局顿解, 她自己也因此获得了西疆众人的认可。

借着这个，她可以为魏昌皇帝设下一个他此生最难以分辨的巨大陷阱。

不论是作为她第一次指挥的大战，还是作为她覆仇路上的一环, 她都做得很好了。

或许, 放到同样的处境，没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

但西疆一战，死了太多人。

说是用将士的血肉换来的胜利，一点也不为过。

尤其是留守陵城的几百人……

超过九成的死亡, 与全灭, 又有多大区别呢？

她闭上眼睛，那些人的面孔就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她杀过很多人。

很多敌人。

如今, 她也杀了很多自己人。

前一夜，她还和他们围着篝火吃饭，后一夜, 他们便都埋骨沙场。

还有一些伤员活着，但她……不敢去看他们。

倘若真的走近, 她担心自己无法直面那些人背后，已经模糊了面孔的血肉。

倘若她令他们安安稳稳地守城，或许早晚也有城破的那一天，但谁知道呢？

如果他们能守下来呢？如果他们不会死呢？

如果他们明明能在某天的傍晚，卸下自己一身盔甲，叩响院落的大门，说一声，我回来了，却在她的指挥下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了西夷人的长枪短剑呢？

还有傅松。

李淮说他的右手腕筋断了，几乎没有好起来的可能了。

他是能在万军之中取敌方上将首级的武功，从此无法握枪。

一将功成，万骨枯。

真实的世界，远比写在纸上的更加残忍。

沈妙妍理不清自己脑中那些乱糟糟的思绪。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最有希望彻底说服谢昭的时候，放弃了她原本的计划。

她猛地推开了谢昭的房门。

他在里面。

谢昭今世的那个轮椅，是他的暗卫们临时砍树给他做的。没有专业的工具，也没有足够的经验，武功再高强的暗卫也不是木匠。那轮椅看起来比前世的粗糙许多，椅面宽大，扶手间隔得也有些远。

谢昭坐在上面，被宽大椅面衬得，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弱不经风。

其实现在的谢昭并不像前世那般瘦弱。他得到了相当及时的医治，也没有像前世那般陷入长久的昏迷。他现在只是腿不能动罢了。现在把他丢到敌人堆里，他甚至还能杀个几百敌军。

可是在沈妙妍眼里，那两个影子几乎是严丝合缝地重合起来。

她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的疼。

谢昭的指尖收缩，眼中划过一丝罕见的紧张。

他张了张口，似乎是打算说些什么。

但还没等到他开口，沈妙妍回身，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屋檐边的鸟儿被惊起，几声尖锐的叫声，翅膀鼓风，迅速飞离了是非之地。

谢昭擡起头看她。

阳光落在她身上，在他灰蒙蒙的视角里，映照出一个轮廓。

那轮廓随着他的心跳声不断放大，最终在他的耳边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响声。

谢昭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去：“妙……妙……唔！”

他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是唇瓣相叠，他瞳孔猛地放大。

沈妙妍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话。

她撬开谢昭的唇齿。

她今日，不想听谢昭说那些解释，不想问他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更不想与他说什么立场，分寸，计划……或者什么别的。

快冻死的人眼中，金银尚且不是物。

她只想找一处能够让自己放松下来的地方。

只是想，寻些慰藉。

她很用力地吮吸着，像是想要汲取什么，却始终没有被彻底满足的那样用力。

谢昭的神情渐渐变了。

他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