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肢断腿,豁口处是整齐的刀伤,血早就流尽了,只剩下软烂的腐肉招来秃鹫盘飞。
这些尸体大多血肉模糊,全都覆着厚厚的血污和尘土,分不清敌我。
周行牧下令骑马慢行,不允许踩踏尸体。
前行不到一里地,周行牧忽然觉察到尸堆里有动静,他瞬间抽箭拉满弓瞄准了那处。
只见几具尸体微微动了动,中间竟然钻出来一个小孩!
辨不出男女,身上裹着不合身的粗布衣,手里还攥着沾了血的野草,正往嘴里塞。
看见周行牧,小孩楞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的野草也忘了嚼,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了,原地干呕了几声,转身想跑。
周行牧收了弓箭翻身下马,两三步便追上小孩,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小孩满脸血污,嘴唇干裂发白,喉咙许是干涩久了,只能发出嘶嘶声。
那孩子惊恐地张嘴喊着什么,见周行牧不说话竟吓得直接昏了过去。
周行牧拎着小孩回府的时候已是深夜了,那时的北都王府不过是一间破院子,连围墙上都满是干涸的血迹与刀剑划痕。
知道小孩饿了很久,周行牧直接拎着她进了厨房。
许久未归,厨房里剩的几个馒头都干裂发黄了。
谁知小孩醒来一睁眼看见馒头,便两眼发光,不管不顾地冲过一手抓一个啃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祁雪吃完一个馒头,竟发现周行牧在发呆。
“一些旧事。”
祁雪眨了眨眼,许是自己不方便知道的事,于是她也没有追问,又拿了一个馒头开始慢慢啃。
厨房里静了会儿,又响起祁雪的声音。
“行止和行莽是兄弟吗?”
“算是。”
祁雪疑惑地望着周行牧。
周行牧只好解释:“他们都是我捡回来的孤儿,名字是我取的,还有一个小姑娘,现在在营里,叫行津。”
祁雪奇道:“营里有女兵吗?”
“有,且只有北都军有。”
“是因为......北都兵力不足吗?”
“不是,女子更加灵活轻巧,而且在战事谋略上的见地并不比男子差,她们的报国决心也比寻常被迫征兵的男子更加坚定。”
“听闻北胡人身材高大健硕,女子能打赢他们吗?”
“女子军是行津牵头建立的,并未真正上过战场,但从这几年的演练来看,并不比北胡军差。”
此前祁雪从未想过,女子可以上战场,还可以上阵杀敌。
此刻她忽然为中都那些被困于闺阁的女子感到惋惜,这样大的天地,她们却只能透过闺房的窗户去看。
周行牧见祁雪没回话,便也沈默着,擡头望向窗外。
祁雪坐在小矮凳上,周行牧站在一旁,当周行牧擡头去望窗户,祁雪便光明正大地擡头看周行牧。
从这个角度看,周行牧显得尤为高大。
祁雪定定望着,这个带领北都军打胜仗丶为北都甚至大周挣来十年和平安定的男人。
他看起来很平静,丝毫没有别人说的暴戾之气,身上也没有传说中的血腥气,是什么让一个从八岁就开始面对战乱的人,生得如此平和安静呢?
祁雪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好奇,她慢慢咀嚼着馒头,不知是不是北都的米好,连馒头也格外香甜。
“我见城中大街上还是泥土路,为何不铺石板?”这几日祁雪从街上回来,裙摆都会沾上厚厚的泥土,这才发现北都城中的地上竟没有铺石板。
“如今百姓家家耕种,方能自给自足丶维持温饱,再无馀钱修路了。”
“城中似是无人做生意,只靠耕种是攒不到银钱的,若是能有一门手艺将铺子开出去,兴许就能带动城中发展。”祁雪道。
“北都数年苦战,即便祖上有独家手艺,也早已失传。”
祁雪苦恼地垂下眼,她虽说服了周行牧同她做交易,但具体如何管理北都城,她还尚在摸索。
好在秦妱说到做到,周行牧回营后,她便日日上门带祁雪去城中走动,只三四天过去,祁雪便将城中布局与城防摸清楚了,回府闷了三天三夜,总算是将初步规划写了出来。
这日秦妱又将她拉出门,说是要带她看看北都的“旧址”。
这条街在城中的西南角,附近没有屋子,只堆放了许多杂物。
祁雪看见街边的断壁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