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解了草绳,将竹篾抱了起来。
老人手上的锄头也被祁雪接了过去,他看清了是祁雪,笑道:“夫人带小荷姑娘来收菜啊?”
“今日不收菜,想来问您些事。”
五爷算是北都城中最年长的老人了,虽现下才过知命之年,可身型和面相已近古稀了。
五爷上战场丢了左手手掌,右腿骨头断了,虽看着无碍,但不大能使力,是以平日里出门多是沿着墙根走。
“夫人您问。”五爷正色道。
“五爷,北都城中的道路向来都是泥土路吗?”
五爷皱起眉,脸上的沟壑愈发深了,他回忆了会儿,道:“打从我记事起就是泥路......”
祁雪心下叹气,如今城中四处荒废,其中最要紧的便是修路,路不实丶不平,都不便于行走,那么无论百姓是要耕种还是行商,都不便利。
她记得中都街道上铺着打磨光滑的石砖,每一块都是花银子命专人打造的,坚实好走,可北都却没有这么多银钱买砖。
原想着问问城中老人,早先时候北都是否有好的修路法子,若是花费银钱不多,便试试看,总好过走泥路。
如今五爷却说北都向来都是土路,这可愁坏祁雪了。
“不过......”五爷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早先阿恒那小子在的时候,说是要做石板路,后来人手不够,就给耽搁了......”
“阿恒是?”祁雪问。
“害!我竟忘了夫人没见过阿恒,他是将军的师父,两年前去西都了,啊......说是......”五爷使劲眨眨眼,才算想起来:“说是去云游了,到时候会给我们带新的菜种子和好玩意儿!”五爷像个孩子似的笑着。
“他可曾说过石板路的石板何来?”祁雪又问。
“那可就不知道了。”五爷摇摇头。
祁雪想了想又问:“他何时回来呢?”
“这......我不知道的......”五爷带着歉意道,“夫人可以去问问阿妱,说不准她知道的。”
“好。”祁雪擡头看了看,天色有些阴沈了,便问,“五爷这是回家?我同小荷送您回去。”
“哎唷哎唷,我自己来便好......”说着,五爷就伸手去接锄头。
祁雪侧身一避,将锄头换到另一只手上,伸出空馀的手搀住五爷,三人慢慢地往五爷家挪去。
五爷的屋子靠近城北,城中百姓的居所也多聚集在这边。
矮矮的土屋整齐排列着,家家户户都敞着门。
“夫人来了?”
“夫人吃早饭没?”
“夫人要不要来我家吃点?刚熬的粥......”
祁雪一一回答着,快行至五爷家门前时,就见五爷的儿子吴水合迎面走了过来。
“夫人,小荷姑娘,我正好要去接我爹。”高大的汉子憨笑着,拿过祁雪手中的锄头夹在腋下,又接了小荷手中的竹篾,一只手稳稳地端着。
祁雪扫了一眼吴水合右臂处空荡的袖子,想起秦妱说的那些话,心中酸涩,脸上却还扬起笑道:“我见天色有些阴了,怕是要下雪,便送五爷回来了。”
随后祁雪拒了百姓们热情的邀请,带着小荷回府了。
路上天色愈发阴沈。
“滴答。”
“滴答。”
忽然下起雨来,祁雪带着小荷进了路边的草亭躲雨。
冬日的雨总是缠缠绵绵的,丝丝冰凉,沁人心骨。
祁雪望着城中长满了野草的空地,愈发迷茫了。
“小荷......”
“怎么了小姐?”
“你说......北都那些长不大的孩子,究竟是幸或不幸呢?”祁雪问,并未等小荷回答,她又喃喃道,“活下来的人,又是幸或不幸呢?”
小荷有些听不懂:“活下来的人有何不幸呢?”
“吴大哥的手......五爷的腿.....”祁雪低声道。
这下小荷听明白了,她想了想道:“若是我侥幸捡回一条命,即便是缺了手脚,只要能待在小姐身边,便觉是天下之大幸了。”
小荷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可若是有人为自己的手脚苦恼,整日唉声叹气,那便是不幸的吧......”
祁雪闻言,想起百姓们向她问好时,脸上都带着笑,她便弯起嘴角嗤笑了自己一声。
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