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正俯下身,床板便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句呻吟。
“吱呀......”
周行牧如梦初醒,他停住了动作,楞楞地看了会儿祁雪,转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推门出去了。
门慢慢被合上,屋子里的光越来越暗,待门被完全合上,祁雪便睁开了眼。
已是后半夜了,周行牧动作很轻,附近的村民毫无察觉,他缓步走向海边,潮水声愈发清晰,他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
海水卷着白色泡沫涌向岸边,直至水都沁入沙地中,无法继续向前。
周行牧低头看着沙地被浪潮染黑,待海水退去,沙地又渐渐变浅,如此往覆循环。
战场也是如此,一批批军人不惧生死冲向岸边,倒下一批,又接着有下一批,前仆后继。
不同的是海水无法吞没沙地,但士兵可以守住和平。
他屈膝坐在沙地上,伸手去捏了一把湿透的沙子,细腻且粘手,不一会儿被风吹干了,又落回沙地中。
祁雪起身推开了些窗子,恰好能看见周行牧坐在海边,他走了很远,祁雪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西羌老巢崖下,她故意说不再需要周行牧的答覆,后来故意同旁人说他们是兄妹,又卑鄙地纵容吴潺接近自己......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可周行牧直到今日也并未回应她......
“再给你一夜的时间......”祁雪喃喃道,她也不睡觉,将手臂搭在窗边,头枕上去,无声地看着远处的身影。
月亮被云层遮住,一望无际的海面变得漆黑,潮声呼啸着从四面八方涌来,似是要将周行牧吞没,但他始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祁雪熬得眼睛通红,眼见着天边泛起鱼肚白,她终于关了窗,走出门。
沙地柔软,但祁雪并未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周行牧觉察到后也没回头,直到祁雪在他身旁坐下,他也一句话都没说。
两人并肩坐在沙地上,远处海平面隐隐亮起白光,周围的云层渐渐散开——快要日出了。
“你想好了吗?”祁雪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似是一声呢喃,周行牧却听得清楚。
“北契期约将满,真月人尚潜藏在北胡,这一战......避不开的。”周行牧望着海,浅黄色的光映在他的眸底,那双眼变得悲悯又哀伤。
祁雪叹了口气:“被软禁在宫中八年,北都流浪五年,边疆战场上厮杀四年,驻守住北都十年......”说到这里,她语气忍不住有些哽咽,转头看向周行牧,“你不欠任何人,不欠中都,也不欠北都。”
周行牧也转过头,对上祁雪的眼:“可我是将军,营中将士性命系在我身上,这战场非上不可。”
远处的海平面上冒出了红光,覆在周行牧脸上,细细描摹他的眉眼唇峰,祁雪看得入迷,他总是这样......这样认真地看着她,认真地练兵,认真地守护着北都。
“就如同你视建设北都为己任,我将大荆边疆和平视为己任。”
他还是以战事为先,不愿意接受自己......祁雪忽然觉得这些天的谋算像笑话似的,框住了自己,却算计不到他......
她笑了一下,低下头,眼前迅速变得模糊,连近在眼前的沙地都看不清了,可她不敢眨眼,怕眼泪掉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颤声道:“那又如何呢......”
眼泪夺眶而出,浅色沙地上晕开两团墨色,祁雪有些崩溃,对周行牧的感情忍不住,眼泪也忍不住,要她如何做呢?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擡头瞪着周行牧,满眼泪水,字字铿锵:“那又如何呢?战死沙场又能如何呢?我早说过,我不会随你去,你在怕什么?”
“深情不可辜负,若不能白首,那活着的人必定犹如置身阿鼻地狱,受尽万般苦楚......”周行牧垂在腿边的手攥了一把沙子,似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可人终将归于尘土,一辈子于这天地不过是须臾,我连须臾的快乐都没有,这何尝不是另一个地狱?”祁雪握住周行牧的手,他立刻松了沙子,祁雪将他的手擡起,覆在自己脸上,“于心,你不能接受我成为别人的妻子;于身,我在你眼中是女人,而非孩子......”
周行牧微张着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祁雪握着他的手,侧过头轻轻用脸颊蹭他手心,沙子干了便慢慢往下落,他碰到了她温热的肌肤。
“你明明清楚自己的心意。”祁雪感到周行牧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向来冷静自持,极少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