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由自主的会觉得:啊,又来了,这次也准没事,大人们会解决的。
可她不知道困难越堆越像滚雪球,就像危机来临得越来越大一样,事情总有解决不了的时候,大人也总有支撑不住的时候。
她没想过他们支撑不住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但凡在考入大学之初就给家里搭把力,慢慢熟悉公司事物,这么几年下来,她怎么样也能上手了,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就像条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梅至想她家族里的经商基因应该是无法遗传的,不然她和她爸爸怎么都没有一点点经商头脑呢?
看着眼前躺在病床上的爷爷,她有一点点信命了。
梅至爷爷梅占生,十几岁就进社会打拼,一路辗转坎坷,人到中年才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事业,拥有了一家小公司。他本来想把公司慢慢做大做强,随后培养儿子当继承人,哪知儿子根本无心家族产业,一心削了头就往学术里钻。
梅占生虽然自己没文化,但是他深知读书的重要性,眼看儿子这么喜欢读书,他当然大力支持,在那个大学生都没有几个的年代,他楞是把儿子供到了研究生。
原以为儿子研究生毕业以后就会进公司继承他的衣钵,没想到自己养出了个虔诚的学术教徒。
儿子梅青山当年说什么都不肯进自家公司,也不肯走经商这条路,他研究生一毕业直接选择了留在学校当老师,同时跟自己的同事杨雪云结婚,婚后二人共同孕育一女梅至。
梅占生早年对儿子这个选择十分生气,父子二人那些年的关系属实算不上好,一个认为儿子无情背叛了自己,一个认为父亲妄想操控自己,两人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总之见面就吵,吵到各自媳妇都受不了,索性将他们分开,大家都商量好了减少来往。
这个情况直到梅至出生才有所缓解,梅至出生那年,梅占生似乎是意识到了儿子这辈子就想研究学术,他对所谓的公司所谓的企业压根就不感兴趣。他是个学术料子,逼他去经商也没用,到时候别说继承企业了,就把企业干倒闭了也未可知。
既然如此,他也不强人所难了,当老师就当老师吧,公司他一个人管,能管到多久就管到多久,等老了实在干不动了,他就一口气卖掉,给自己和老伴再挣最后一份养老钱。
这样一来,梅至出生后两家慢慢恢覆了往来,这期间梅占生也没想着去扩大公司的规模,他就这么不温不火的经营着,期间有大风大浪,索性都是有惊无险,最后都勉强安稳解决了。
只不过这一次,好像是解决不了了……
梅至沈默不作声,她又想到了自己,她既没有继承爷爷的经商头脑,也没有领略爸爸的学术精神,她从小到大随心所欲,大学专业直接给自己选了个设计,这个专业喜欢倒是谈不上多喜欢,纯粹是觉得很新奇,对她有吸引力。
她能养成这样的性格,大概是因为爸爸早年一直被人管着,他对束缚孩子这一套教育理念十分排斥,所以到养育她的时候,她爸爸基本上不对她任何选择横加干涉,从来都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太过分,爸爸妈妈都会尽力满足她。
此刻她倒觉得自己自由过了头,未免有点太没责任心了,眼看着病床上憔悴瘦削的爷爷,她除了羞愧还是羞愧。
病房里一时都没人再说话,梅至陪着奶奶等到了晚上,终于等到爷爷醒转过来,恰好这时候父母也赶过来了,给三人带来了晚饭。
梅至心疼奶奶陪了一天,让奶奶先去吃,哪知奶奶怎么都不肯,她一定要喂爷爷先吃。
父母见状也拉着梅至去旁边坐下,让她先吃点,这会他们都下班了,有什么事他们来守着。
等一家人在医院解决了晚饭,梅青山夫妻坚持留在医院陪护,同时让女儿先送奶奶回去,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梅至知道她奶奶是有哮喘的,说什么都不可能让老人家在医院这种环境过夜,于是她听话得将奶奶劝了回去,同时自己也开车回了家,准备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去医院替换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