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叫虫鸣没有了,树叶抖动的沙沙声也没有了。
小楚终于回过神来,他仿佛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
——你想改变这一切吗?
空幽的嗓音直直穿透他的身体。
“你想要什么?”那个声音还在,它响起在少年的心底。
这一年,少年十二岁。那是一九一八年。
小楚的生活循环往覆,几年下来,能记得他的姓氏的人家更多了。
小楚仍然每天都会去到那栋房子前,他在它的面前站定,却把自己的内心尘封起来,不让他人偷窥。
那房子似乎很识相,只有一瞬间的怪异再也没有出现过。时间短暂的让小楚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但他再不敢直视那里了。
小楚每每收到小费后就匆匆离开,那身影仿佛有些仓皇,更多的是恐惧。
只有小楚知道,那天无比真实的恐惧一直绕着他,比头顶上的天空更高更大。
一年后,也就是一九一九年。
小楚和往常一样往那栋房子送报,与往常不同的是,那天他看到了一副崭新的面庞。那人是那家人留学归来的孩子,有时是一身西装革履,更多的时候是一件灰黑色长衫。
男人叫做温挚,是名商人。
与常人不同的是,这位公子爷竟然第一次就记住了小楚的名字,尽管只有姓氏,但这在当时已经是很好的回报了。而小楚,还是同对待其他客人一般摆在一副假惺惺的亲和模样。
他们相识的过程是愉快的,温挚身上从没有什么有钱人的架子,或是身为商人的计较性格,在他身上,更多的是一股文人劲,像棵挺拔的松柏。
小楚很喜欢和他呆在一起。有时候小楚甚至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怨恨都可以消磨殆尽了。
温挚每次出门都会去拜访一位友人,那人身量单薄,也是一袭长衫,骨子里的文人气息怎么也掩盖不住,像大雪里夺目鲜红的梅。
那段时间里,政局动荡,青年运动爆发,在国内得到了很大的反响。温先生他们两人就参与其中,为国出力。
那段时间里,仿佛所有人都很紧张。
小楚依旧送报,只是每每去到温家宅子前,他能够感受到,那里始终萦绕着一股压抑厚重的气氛,愈来愈重。
“小楚,这里好像比传闻中的还要恐怖。”
温挚坐在房子前的台阶上,下巴上长满了粗糙的胡茬子。
这句话,小楚每隔几天就会听温挚说出这句话。
他是懂得其中深意的,但他不说,温挚也不说。这句话只是停在了表面,不会更深了。
那里仿佛比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要静寂。
一九二零年初,那是小楚最后一次去到温家。
温挚给了他几张大额钞票,一支笔,还有一封信,他告诉他,报纸往后不必再送,至于这封信,温挚想请他转交给自己的挚友。
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爱人。
但这句话温挚没有对小楚说,小楚转身离去,像是害怕什么一样。
他知道那是生离死别,但他甚至没有回过头看一眼。
第二日,小楚踏上了往常的路。
他带来了回信。
可那栋房子彻底消失了。
温挚不见了。
而那股深刻的恐惧感,竟也跟着消失了。
那天晴空白日,一场太阳雨过后,泥土的腥味被无限放大。
小楚忽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急忙回去寻找温挚的挚友,他想着,也许温挚和他说了什么,也许他会有办法。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栋老旧的房子连同那个会记得他名字的人一起消失在了雨夜中。
世上没有一个人会记得他。
包括他的爱人。
“我在我爸爸的口中得知,我爷爷后来回到乡下,是有意的要去学那种术法,那阵子的爷爷,像是疯魔了一般。”
世上没有一个人会突然消失,所有人的踪迹都有迹可循。
小楚的手里还拿着回信,信没送出去,他的心要如何才能安稳?
但他穷尽一生都找不到。
他并不希望这封信就这样留在他手上,他想着,某一天,他总会把这封未启的信件送出去。
小楚把这些告诉了自己的儿子,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帮助自己完成遗愿。
又或是,自己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