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透进的一丝微光,让她枯萎的心重新燃起一丝卑微的希望。孩子,或许孩子能成为她的护身符?她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那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鲜活的生命在跳动。
消息自然“及时”地传到了凤姐耳中。凤姐正在用一把精巧的小银剪子修剪一盆开得正艳的凤仙花,闻言,手微微一顿,一朵开得最好的胭脂色花朵无声地飘落在黑漆描金的炕桌上。她盯着那抹刺眼的红,眼神瞬间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凌。孩子?尤二姐的孩子?笑话!她王熙凤只有巧姐一个女儿,若让这贱人生的孽种占了先机,还是个男胎……凤姐嘴角慢慢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意,森然可怖。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药味的“安胎药”便送到了尤二姐面前。端药的是个眼生的婆子,面无表情,眼神躲闪。尤二姐看着那碗深褐色的汤汁,心头莫名地狂跳起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迟疑着,手指微微颤抖。
“姨奶奶快喝了吧,这是二奶奶特意吩咐给您的,最是滋补安胎的好东西,冷了就没效用了。”婆子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尤二姐望着那碗药,仿佛看到了深渊。她想起凤姐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想起秋桐恶毒的咒骂,想起善姐冰冷的眼神……这府里,哪里还有她的活路?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滑过苍白冰冷的脸颊。她猛地端起碗,像是要溺毙的人抓住一根浮木,又像是要斩断所有生路般决绝,仰头将那碗苦涩的汤汁灌了下去!
药汁滚烫地滑过喉咙,灼烧着食道,带来一阵剧烈的恶心。腹中猛地传来一阵刀绞般的剧痛!那痛楚如此凶猛,瞬间抽干了她的力气。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蜷缩着滚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双手死死捂住小腹,身体因剧痛而剧烈地痉挛、抽搐,如同一条离水的鱼。温热的、粘稠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身体深处汹涌而出,迅速浸透了她的裙裾,在青砖地上洇开一大片刺目惊心的暗红。那红,比凤仙花更艳,更绝望。她痛得连呼喊都发不出来,只余下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眼神一点点涣散,最后凝固成一片死灰。
尤二姐死了。吞金自尽。消息传到贾琏耳中时,他正在外书房与清客相公闲谈。手中的茶杯“啪”地落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他却浑然不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那个温柔似水、眼波含情的女子,那个在他怀中低语“只愿君心似我心”的女子,没了?他跌跌撞撞冲进那间充斥着血腥气和绝望气息的小院,看到尤二姐直挺挺躺在冷榻上,脸色青灰,嘴唇乌紫,早已没了气息。~d.u_o′x^i~a?o?s+h_u`o·.′c^o~m¨她身上还穿着家常的旧袄,洗得发白,更衬得那张脸毫无生气。
贾琏扑到榻前,颤抖的手抚上她冰冷僵硬的脸颊,那触感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心脏。他猛地掀开薄薄的盖尸布——下身的衣裤被那汹涌的血染透了大半,暗红发黑,凝固成一片狰狞的硬块!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他几乎窒息。他看到了她微微张开的嘴里,舌尖抵着一点刺目的黄——是金子!她竟吞了金!
“二爷……二爷节哀……”旺儿在一旁,声音发颤,想扶住摇摇欲坠的贾琏。
“滚!”贾琏猛地甩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尤其是那片刺目的、象征着腹中未成形男胎彻底毁灭的暗红血污。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砖地上,双手死死抓住尤二姐僵硬冰冷的手,那手纤细依旧,却再无半分温热。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愤怒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抬起头,额上青筋暴跳,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滴血的心头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二姐!你等着!我贾琏对天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要那毒妇……血债血偿!”
宁国府那边,贾珍和贾蓉父子听到尤二姐吞金自尽的消息,正在书房对坐小酌。贾珍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开来,染污了名贵的宣纸。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被人狠狠掴了一巴掌。贾蓉更是“噌”地站起来,失声叫道:“死了?二姨她……怎么会?!”
父子俩匆匆赶到荣府停灵的小院。灵堂布置得极其简陋,一口薄皮棺材停在正中,连像样的祭品都寥寥无几,冷冷清清。贾琏形容枯槁,披麻戴孝,跪在棺前,如同失了魂的木偶,对二人的到来毫无反应。
贾珍上前,目光扫过那口寒酸的棺材,落在贾琏身上,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压抑:“琏二弟,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只是……二姐她走得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