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子世界·中枢
……
——此处是隔绝一切光线与声息,唯有寂静沉淀的深海。
抬头看不见天光日色,脚下踏不上厚土,一切人与物都只如水母般漫无边际地游弋漂浮。若是待得久了,恐怕连自我存在感也会逐渐稀薄。
就在这片压抑到令人透不过气的黑暗之中,间桐樱已经度过了恍如无限一般漫长的时间。
“…………”
寒意爬过肌肤。
麻木感从指尖向上攀升,一寸寸朝向脊柱和脑髓蔓延。
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手足丧失感触,就连呼吸也仿佛要为这冰冷彻骨的空间所冻结。
在旁人看来,间桐樱本身正是于中枢筑巢、一点一滴蚕食着灵子世界的癌细胞;但同样作为病毒侵蚀的对象,她既是立足于罗网中心的蜘蛛,又何尝不是在毒液加身之下瑟缩颤抖,一如为蛛丝所层层捆缚的蝴蝶。
好冷,好黑暗。好讨厌这里。好想离开。
好想……回去大家身边。
好恐怖。
好恐怖。
好恐怖。
但即使如此,少女唇边也没有漏出一星半点的哀叹或悲鸣。无论对自己的处境、自己正在和即将染指的恶事有多么厌恶抵触,她都只将怯懦埋入心底,从不让一丝悔恨或迟疑浸湿眼眶。
因为——
(……学姐所承受的事情,比这还要痛苦、绝望数百倍啊。)
因为过去都由他人为自己背负一切,所以现在,受人宠爱的自己必须加倍努力才行。
不努力不行。
不努力不行。
(必须努力……可是,好奇怪、好奇怪啊学姐。为什么我……越来越……)
明明一心祈盼皋月的幸福。
明明只为了夺回她一人的未来,少女才选择义无反顾地放手一切。
可是为什么,自己越是为了重要之人沉入海底,越是怀抱着这份清澄无垢的思念前进,内心就越是——
——好像被浇上泥泞一般,【回想不起深町皋月的脸了呢?】
(对不起,学姐。我好像,变得奇怪了……现在的我,连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惊惶而又不知所措地,少女在黑暗中紧紧环抱住自己,啜泣般无声祷告。
(……所以,深町学姐。)
(拜托你,千万不要到我身边来……)
……
……
……
同一时刻·空间裂隙
“stella(贯穿死翔之枪)——————————!!!!!”
“您这个发音是不是哪里不对啊啊啊啊啊啊?!!!!!”
“别在意!我只想这么说一次试试看而已,放心去吧!!”
“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闭上嘴深町,会咬到舌……嘶。”
……
——就在间桐樱祈愿的同时,她一心牵挂的“深町学姐”,正化为一道流光飞翔在朝她赶来的路上。
而且这条路吧,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平坦,颇有几分动作片似的险象环生。自带晕车属性的皋月只感觉眼冒金星,胃袋一阵接一阵地收缩抽搐,眼瞅着就要吐了。
“啧……”
芥川向来是个病骨支离的人设,不以身体素质见长,此刻比起她也委实好不到哪儿去。但他到底还是稳下心神,在汹涌澎湃的气流之中挣扎着伸了手,一手兜住皋月后脑,以免她被逆风吹得像个晴天娃娃一样翻飞摇晃。
皋月也很识趣,好不容易从激流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上打量这稻草是不是足够结实,就跟饿晕了的奶猫似的一头冲他扎过去,死拽着怎么也不肯撒手。再加上她光是瞧见景色流动都会眼花,最后索性连面孔也朝芥川衣褶里埋了进去,一门心思与他那件质地柔软的白衬衫相亲相爱,竟生生折腾出了一点小鸟依人般的可怜。
“……”
芥川回想起她“反手就是一斧头”的悍勇常态,手底下拢着少女细软的头发,感受到她急促紊乱的呼吸,内心不知怎么就有点百感交集。
港口黑手党——或者说太宰的培训方针,一贯就是把男人当做牲口,把牲口往死里操,女孩儿除了十二岁以下有首领特赦之外,基本也得不到什么特殊关照。
所以,体验过牲口般成长历程的芥川,理所当然地也不懂该如何照顾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