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惊破子夜寒霜,打更人陈三裹紧粗布棉衣,刚转过巷角便僵在原地。?x,w!q¢x^s,.!c,o`m\
沈府方向红光冲天,雕花木窗在烈焰中扭曲成狰狞的鬼脸,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混着浓烟扑面而来。
他猛地敲响铜锣,沙哑的嘶吼划破夜空: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
梆子声如惊雷炸响,毗邻而居的百姓们跌撞着冲出家门,卖菜的张大娘提着木桶赤脚奔来,发间还别着沈府前些日子丫鬟送的绢花;
车工周老四扛着长梯,喉间哽咽着,寒风卷着火星掠过街巷,老弱妇孺也举着铜盆陶罐汇聚而来,火光映照着他们焦急的面容。
火势借着北风疯窜,琉璃瓦在高温中迸裂,金漆梁柱轰然倒塌。
百姓们不顾灼人的热浪泼水扑救,却见火势如活物般愈燃愈烈:“取水!去护城河取水!”有人喊着,二十几个汉子抬着水车狂奔,溅起的水花在火光中映出点点血色。
但那火舌仿佛受了诅咒,连泼上去的水都化作蒸腾的白雾,晨光初现时,火场终于沉寂,焦黑的梁柱间横陈着三百余具焦尸。
仵作掀开白布的手不住颤抖:
“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围观的百姓发出压抑的啜泣,刘老汉捶打着焦土痛呼:“往日沈府施粥,我家孙儿才没饿死啊!”卖针线的王寡妇瘫坐在地,攥着沈夫人赏的月白帕子泣不成声。
衙役们举着水火棍维持秩序,却无人忍心呵斥这些红肿着眼的百姓,当最后一具焦尸被抬走时。
一名老捕头望着满地狼藉喃喃自语:“门窗未损,火从内起……三百余口竟无一人逃出?”
此时师爷的催促声传来:
“速速清点,八百里加急呈报朝廷!”
残阳如血,将沈府废墟染成暗红。
画面转回,沈苍梧望着郑吣意染血的衣襟怒音道:“这圣上是越来越昏庸了,亲小人,远贤臣!如今朝堂乌烟瘴气,政令一出,百姓连糠麸都吃不上!”
喻清蘅轻轻将沈别漓护在身后,女儿攥着郑吣意送的兔子灯,发间红绳还沾着方才慌乱时的尘土,她望着厅中狼藉。
想起方才街头百姓惊恐的眼神,喉头发紧:“公公,如若再如此下去,百姓苦不堪言,将来阿漓长大该如何?难道也要看着世道分崩离析吗?”
沈别漓懵懂地仰头看着母亲,又怯生生望向神色凝重的众人,忽然扯住祖父的衣角:“方才看见许多人,为何都不开心。”
童言无忌的话语让厅内气氛愈发压抑,宋谨娴下意识摸了摸袖中藏着的密信,那是她暗中联络西北的谋划。
谢淮钦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想起沈苍梧白日里说的“守得一隅安宁”,此刻却觉得这“安宁”如薄冰般脆弱。
她抬眸看向郑吣意,见其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肩头血迹已凝成暗红,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沈老,如今义军虽行事偏激,却也因百姓走投无路而起,若能...若能整顿朝纲”
沈苍梧冷笑一声道:“整顿?”
“圣上被奸佞蒙蔽,谈何容易。”
郑吣意强撑着起身,伤口撕裂的疼痛反而让她愈发清醒,目光扫过众人道:“沈老将军,晚辈今日护下阿漓,不仅是因为恻隐之心,方才危险之际,我忽然明白。”
“明日百姓苦不堪言,便有乱军苛政!”
“若放任下去。`d?u!y?u-e!d~u?.·c\o/m′”
“还有多少孩子要面对这样的世道?”
沈苍梧沉默良久,面庞在烛火下忽明忽暗道:“郡主,你可知这棋子落在何处最安全?”
“不是中心,不是边缘,而是...”
“有进有退,可攻可守的夹缝。”
喻清蘅若有所思地望着二人,她想起白日里街角妇人压低声音的议论,轻声道:“公公,或许我们该为孩子,也为天下百姓,找一找这条夹缝。”
此时,更鼓声穿透寒夜,惊起檐下宿鸟。
宋谨娴上前温声对着女儿道:“意儿快坐下,阿苑带着新配的金疮药来了。”
话音未落,林苑已提着药箱疾步而入,发间簪着的白玉兰在寒气里凝着薄霜,熟稔地扣住郑吣意手腕,扫过众人欲言又止的神色,
“去西厢房。”
“伤口沾了寒气,得用艾绒熏一熏。”
偏房内,铜炉腾起袅袅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