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我摸黑坐起身,窗纸泛着青灰色。-完·本+神.站? !已?发.布!最~新,章_节`灶房里的铝壶还温着,是昨晚特意灌的热水,就着月光倒在搪瓷盆里,毛巾浸进去的瞬间腾起白雾。
镜子里的人影糊着层倦意,眼角的细纹被水汽熏得发软,可一想到地里的玉米该追肥了,浑身的骨头缝里都像揣了把小炭火,滋滋地烧起来。
推自行车出门时,车链条咔嗒响了两声,惊飞了院墙上的麻雀。凌晨的风裹着露水味儿,把衬衫吹得贴在背上,凉丝丝的。路两旁的白杨树影影绰绰,叶子在风里哗哗地翻,像谁在暗处翻着本厚书。我蹬着车,心里数着路过的石桥——过了三座桥,就该看见父母家那棵老槐树了。
远远地,槐树下的竹椅还歪在墙根,那是爹夏天乘凉的地方。我把车支在院门外,刚要喊人,西厢房的灯先亮了,窗玻璃上映出妈妈的影子,手里还攥着件没纳完的鞋底。\"咋这么早?\"她掀开门帘时,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我估摸着你该来了,灶上温着粥。\"
爸爸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拎着两个尿素袋,袋角磨得发亮。\"地里潮,等日头上来些再去。\"他把袋子往墙根靠了靠,烟袋锅在门框上磕了磕,\"昨儿我去看过,玉米杆子都快齐腰深了,里头闷得很。\"
我扒拉着粥碗,看着妈妈往碟子里夹腌黄瓜。晨光顺着门框爬进来,在爸爸的白头发上镀了层金。这才想起,上次来还是麦收时节,那会儿玉米刚没过膝盖,叶子嫩得能掐出水。转眼功夫,竟长得比人高了。
吃过饭,日头已经爬到了树梢。×齐?盛<-小&说^网?+ -e?已#发)._布??>最~/¥新?¤!章?!节÷]·爸爸扛着锄头在前头走,我和妈妈拎着尿素袋跟在后头。田埂上的草沾着露水,把裤脚打湿了一片。远远望去,玉米地像片绿海,风一吹,叶子就哗啦啦地响,仿佛有无数只手在里头招摇。
刚钻进玉米地,热气就扑面而来,像钻进了一口密不透风的大蒸笼。叶子上的露水打湿了衬衫,贴在身上黏糊糊的,没多久就被体温烘得发烫。玉米叶子边缘带着细刺,刷过胳膊时,留下一道道红印子,又痒又疼。
\"慢点走,别踩了苗。\"爸爸在前面叮嘱着,锄头在手里轻轻晃悠,时不时拨开挡路的叶子。他的背影在玉米秆中间忽隐忽现,蓝布褂子被汗浸得发深,后背印出片深色的水渍。我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刚浇过的地还软乎乎的,每走一步都陷下去半寸,带着股腥甜的泥土味儿。
妈妈把尿素袋敞开口,抓了一把在手里掂了掂。\"这肥得撒匀些,多了烧苗,少了不管用。\"她蹲下身,手指捏着肥料往玉米根下撒,动作轻得像在给孩子喂饭,\"你看这苗,底下的叶子黄了,就是缺肥了。\"
我学着她的样子,抓一把尿素在手里,刚要撒,却被叶子上的热气烫得缩回了手。肥料粒在掌心滚来滚去,凉丝丝的,可一碰到汗湿的皮肤,就像撒了把盐,刺得人发麻。\"这鬼地方,比桑拿房还热。\"我抹了把脸上的汗,汗珠顺着下巴滴在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爸爸在前头哼哧哼哧地喘着气,锄头在他手里上下翻飞,把土坷垃敲得粉碎。°|求e(;书#?帮o ^更*(新??最?μ全¢\"当年你妈妈怀着你时,三伏天还来地里追肥呢。\"他头也不回地说着,声音被玉米叶子割得零零碎碎,\"那会儿没这尿素,都是挑着粪水来浇,一趟下来,浑身臭得能熏跑蚊子。\"
妈妈笑了笑,手里的动作没停:\"你爸那会儿心疼我,非要自己来,结果中暑倒在地里,还是邻居把他背回去的。\"她往远处看了看,阳光从玉米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她鬓角的白发上跳,\"现在多好,有化肥,有三轮车,不用遭那罪了。\"
我手里的尿素袋渐渐空了,胳膊却越来越沉,像灌了铅。玉米叶子在头顶沙沙作响,把天空割成了一块一块的蓝。热气从脚底往上冒,喉咙干得发疼,像是有团火在里头烧。偶尔有风吹进来,带着股热烘烘的土腥气,刚觉得舒坦些,风就过去了,只剩下更浓的闷热裹过来。
\"歇会儿吧。\"爸爸拄着锄头,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日头正毒呢。\"他往田埂那边挪了挪,拨开一片空地,招呼我们坐下。妈妈从布包里掏出水壶,盖子一拧开,水汽就冒了出来,带着股淡淡的菊花香。
我瘫坐在地上,看蚂蚁顺着玉米根往上爬。爸爸卷了支烟,火柴擦燃的瞬间,火苗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跳了跳。\"你小时候最爱来地里玩,\"他吸了口烟,烟圈在热气里慢慢散开,\"总爱揪玉米须子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