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家老夫妻。
多亏馀昭里先人一步赶了过来,他已经清理出了不少东西,很快便有更多的壮年汉子跑到这里,在众人的努力之下终于将两位老人救出险境。
直到这时馀昭里才终于松了口气,卸了全身的力气猛地跌坐在雪里,四周因着他的动作激起大片纷扬雪花。有人被他吓了一跳,伸出一手想要拉他起来,馀昭里却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坐在地上冲人摇了摇头。
他实在是太累了。
于是那人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径自到一旁帮忙干活了,馀昭里气还没喘匀又俯身在周围找了起来——他明明将自己的琴放到了这里啊?!
他的手在刚刚挖掘老人时就已经冻的一片青紫,可馀昭里却恍然不觉,手在雪地里划过时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继而满地的白雪上骤然绽开了道鲜红的痕迹。
是积雪下面藏着的一块尖锐石块,在他摸索琴的时候划伤了他。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疼痛,但馀昭里却看都没看一眼,仍旧顽固地寻找着,倒是一旁的村民馀光扫到吓了一跳,又急急忙忙叫了几个人帮着找了起来。
仅在他挖掘老人的这一会儿功夫里,他那不离身的琴就已经被覆盖在重重积雪下了。
好在馀昭里终于找到了它。
村民要安置两位受伤的老人,自然也不会忘记馀昭里这个“恩人”,他被一同请到了村长的院子,面前被端上了杯还冒着氤氲热气的白水。
这种村落是喝不起茶的,这样的极端天气下炭火也格外珍贵,能喝上一口热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馀昭里朝村长道了声谢。
村长夫人心疼地看着他的手,起身到里屋里找了只瓷瓶出来,“你叔前几天还说今年天气有点怪,家里的药膏还没备下,让我有空多准备些放着。左右前几天我没事做,抽了个下午在家熬了一大堆,没想到今儿就派上用场了。”
直到这时馀昭里的手中还握着他的那把琴,村长婶婶抓过他的手将药瓶塞到他的手心:“你这手……唉,估摸会有些痒,千万不要乱抓乱挠,等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
“这可是农家代代传下来的治疗冻伤的方子熬成的药膏,每天早晚一定要涂抹上两遍,连着涂上十几日,保证你手恢覆的和先前一样。”
馀昭里点头,看着已经被包扎好的不再流血的伤口:“多谢您,我知道了。”
村子不大,十里八乡总共只有一位郎中,正在里屋诊治那对从雪下挖出来的老夫妻。外面还有不少村民在门口候着,都是家里有老人小孩的生怕因为这骤变天气让家人染病的,亦或是其他一些在雪灾中受伤的人家,焦急地想着请老郎中到自家看看。
村长没在屋里坐上太久,太多的事情要他去忙,屋里很快便只留下了馀昭里和村长夫人两个。
“好孩子,小馀,还是要谢谢你,你救了我们村子的两条性命。”村长夫人看着馀昭里的脸,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柔了几分。
这孩子看年纪应当也不是很大,很容易让她联想到自己最小的儿子,只是她家那孩子和混世魔王一样,哪有小馀看着听话懂事。
馀昭里身形高挑身姿挺拔,即便是坐在这破旧的村落屋房中也依旧挺直着脊背,也不知是在怎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不像她那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没个正形的儿子,如果说她儿子是颗东倒西歪的趴趴草,馀昭里就是株坚韧顽强的小树苗。
但这“小树苗”多少有些沈默寡言,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她问一句他才肯答上一句,倒是很有礼貌,话虽然少回答的每一句却都毫不敷衍格外认真。
这也让村长夫人更喜欢了。
她是个很自来熟的性格,且又很会说话,馀昭里在她的带动下竟似乎也开朗了一些,村长夫人三言两语就问出了不少信息。
这片大陆被用“外域”和“中州”两个称呼划分开来,无论是地理环境还是资源物产,外域方方面面都远不及中州。稍有些能力和本事的人都会离开外域前往中州,传说在外域千金难求的矿石草药在中州遍地都是丶传说那里四季如春舒适宜居丶传说……传说中的那位神明就陨落在此处,祂的躯体和灵魂融入了山川江河,庇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条生命。
村长夫人没问出他的具体来历,但得知了他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现状,一听说他先前在山上的废旧神殿住了半个晚上后更是心疼极了,当即拍板让馀昭里临时住在村中一间空置着的房子里。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