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入土,山坡上又添一座新坟。
三夫人和几个儿女在坟前哭得肝肠寸断,族中亲眷和家中仆从也都大放悲声。
哭声与鞭炮声在山间久久回荡。
谢兰舟哭不出来,等到所有人都下山之后,独自一人去了母亲的坟墓前。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母亲的坟墓埋得又远又偏僻,和大片的祖坟隔了一段距离。
父亲作为谢家的一代家主,将来必定不会葬在那里,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与母亲合葬,只是自己以前没想到这一点。
过去的十六年,自己真是浑浑噩噩,光顾着调皮捣蛋了,什么都没想到。
所以到了如今真相大白的时刻,才会这样的痛苦不堪,难以接受。
他不能接受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再也不能做父亲羽翼下的雏鸟,再也不能做祖母膝下承欢的乖宝。
他岁月静好的人生,也将不复存在。
“母亲,你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你真的不后悔你当初的选择吗?”
他靠着母亲的墓碑喃喃低语,想到自己那不得不藏起的心思,又觉得这问题问得很傻。
他们不愧是母子,都这么会给自己找罪受。
喜欢谁不喜欢谁,好像并不由自己控制,有时明知是孽缘,就是固执地不肯放手。
可能这就是执念吧!
世间最不能挥洒自如的,便是一个情字。
日头渐渐毒辣起来,没有人发现谢兰舟落了单,包括谢经年也没留意到他。
不知坐了多久,山林里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
谢兰舟猛地惊醒,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握在手里。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对面的树丛中走了出来。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高鼻深目,嘴唇丰满,深褐色的皮肤,身上穿戴着外族人的服饰。
“你是谁?”谢兰舟握紧树枝站起身来,警惕地看向来人。
“小主子!”那人突然单膝跪地,一只手按压在心口,对他行了一个陌生的礼。
谢兰舟依稀记得这是北戎人的骑士礼。
他的心莫名地快跳了几下。
“小主子。”那人又叫他,深邃的眼睛泛起泪光,“小主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话虽然带着外族口音,却很清晰,很容易听懂。
“你是谁?”谢兰舟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那人跪在地上,指着他母亲的墓碑说:“这里面埋葬的是我们北戎的颂贞公主,我是颂贞公主最忠诚的护卫阿罗耶。”
谢兰舟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
他并没有立刻相信这人的话,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冲那人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这里面埋葬的是我的母亲,我母亲是锦绣侯的夫人。”
“不。”那自称阿罗耶的外族人摇了摇头,“颂贞公主就是你母亲,但你母亲不是锦绣侯的夫人。”
谢兰舟又是一阵心惊,对他怒目而视:“你这人好奇怪,你到底要干什么,本世子没空听你胡言乱语,你赶紧给我滚蛋!”
“我不滚,我是专程来找你的。”阿罗耶说,“我等了很久,才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小主子,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和你说。”
“好,你说,小爷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谢兰舟不以为然的说道,心里却紧张得要命。
阿罗耶仍旧跪在地上,缓缓道:“你是颂贞公主和大周太子的孩子,你长得更像颂贞公主。”
“一派胡言!”谢兰舟一听就要发火,阿罗耶忙道,“小主子不要着急,先听我说完。”
谢兰舟便又停下来,听他接着往下说。
阿罗耶怕他不耐烦,直接先说重点:“十七年前,大周和北戎对战,大周太子为刺探军情,伪装成皮草商人潜入北戎,无意中遇到颂贞公主,便将公主掳回了军营,王上最疼爱公主,公主失踪后,王上便主动停战,让人四处寻找公主。
直到前两年,我们才终于打听到,大周太子强占了公主,让公主怀上了他的孩子,后来又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娶了别的女人,把公主软禁在锦绣侯府,对外谎称是锦绣侯的夫人。”
他停下来,满怀悲痛地抚摸颂贞公主的墓碑:“小主子若不相信我的话,只要看一看你母亲的坟墓就知道,锦绣侯根本不承认这个夫人,才把她远远的葬在这里,墓碑上也没有写明她侯夫人的身份。”
关于母亲的过往,这是谢兰舟听到的第三种说法,每一种说法都各有不同,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自己是太子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