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捧着那张草纸红了眼眶。
他都忘了,当初他是为了治国安民而读书,他的初心是做好一地父母官,是成为忠臣良相,是死后能得史书一二笔墨。
太子半闭着眼睛,微微惆怅
“你的探花,是孤点的。”
“韩大人风姿郁美,才华出众,孤与父皇意见相合,点卿探花,父皇还对孤说,让你去地方历练三年,调回长安委以重任。”
“没想到三年后,竟是这番景象。”
韩城哽咽难言,泪水汩汩而下。
不知是缅怀曾经的自己还是心痛糟糕的现在又或遗憾不能再触及的未来。
“孤知道你有父母妻女,你死罪不可免但看在这一诗的缘份,孤会帮你看顾。”
忽如其来的悔意,不断的冲刷着他的内心,韩城泣声不止。
祁元祚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跪,是你欠孤的龙台点官礼,你不亏。”
太子走的干脆,竟是没有一丝审问的打算。
隔壁来自何氏的哀嚎声不绝于耳,祁元祚袖子中的手紧了一下,也只是一下。
“殿下!”
韩城大声呼喊:“殿下此来,没有想审臣的话吗?”
祁元祚背对着他,因此韩城看不到太子的神色有多冷漠,他只是用目光一遍遍的看过草纸上的折痕。
这张草纸很薄,墨又重,还沾了菜汤,保存的这么完好可见收藏之人的小心。
折痕是新的,太子之前应是将这张草纸夹在书页里,最近才取出来折了一下。
自己随意写出去的东西,被人细心收藏三年,这种感觉,没人可以与他感同身受。
他一直以为自己孤立无援怀才不遇,原来他早遇到了贵人,只是他在上天给他的考验中失了初心。
到底是什么让他走到如今的地步?
举荐入太学的诱惑让他冒籍。
冒籍落了把柄,成了县令后处处掣肘。
张府抢了他的未婚妻,强收为义女,张相仪背靠郡守他无可奈何。
父母被接来苏州,韩城不得不投诚以保父母,他的投诚就是逍遥楼。
之后,就是一盆又一盆脏水,递在他手上,直至无法回头……
《撑天木》
这首诗的名字叫《撑天木》。
韩城的初心是做撑天木,葱郁是为人纳凉,枯萎后甘为柴禾。
物是人非。
韩城深吸一口气,他有恩必报,他一生也只受了一人恩惠。
韩城深拜,言辞诀别而诚恳:“知遇之恩,罪臣下辈子结草衔环以报龙台。”
“罪臣家里有殿下想要的证据,韩城在此祝殿下万事顺意,心想事成。”
祁元祚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来此的目的,只为了韩城的最后一句话!
88激动的问:“宿主!你准备的证据是不是可以用了!”
祁元祚:“对,等待会儿韩城死了孤拿苏州试手。”
88:“韩城秋后问斩,他待会儿会死吗?”
祁元祚:“他会的。”
人活一张皮,这个皮是脸皮,世上没有不好‘名’的,身份越贵,地位越高就越好‘名’,更何况是自诩清贵的文官。
当一个人满身污名会破罐子破摔,可一旦出现翻身的希望他比谁都渴望拥有。
韩城沦为世俗意义上的贪官污吏,祁元祚的出现便是韩城心里最后的清名所在。
他会用生命去演绎自己在太子心里的形象。
一个误入歧途却知恩图报的探花郎,一个以死成全太子谋算的探花郎。
他没有死在罪名审判下,他是背上畏罪自杀之名的牺牲者。
祁元祚一开始就摆出了他的目的,他要拉下更多的官员。
他的筹码是感情牌。
韩城接了,给出太子突破口——我家里有你想要的。
至于韩城家里到底有什么,看祁元祚自己的本事了,他能‘搜’出什么,韩城家里就有什么。
换句话说,祁元祚想让韩城家里有什么,他就有什么。
韩城一死,死无对证。
只要‘搜’出的证据是真的,此局无解。
一声凄厉的惨叫,直接叫停了祁元祚的脚步。
他缓缓回过头,那是何氏的方向。
他驻足片刻,还是挪了过去,站在牢房门口静静的看着刑架上的何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