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酷热未消。
李商隐行至岳麓山脚,一袭长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抬头望了望骤变的天色,不由叹道:
“仕途失意,久未得用……如今又逢风雨欲来,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商隐,时年二十九岁,出身官宦之家。
因幼年丧父,家道中落,沦为寒门。
幸得牛党成员令狐楚慧眼识才,悉心传授学问,对他多有提携。
二十五岁进士及第,本该春风得意,却因娶了李党成员王茂元之女,卷入党争漩涡。
牛党因他娶李党之女,视其为背叛;
李党也因他曾受牛党之恩,对其猜忌重重。
自此,他空有满腹才华,却只能辗转各地,以当幕僚维生。
仕途受挫的李商隐,如今暂居岳父王茂元的洛阳宅中,与远在长安的妻子两地分离。
孤寂难耐、壮志未酬的他,在写下《七月二十九日崇让宅宴作》后;
决定南下柳州,探望被贬为司户参军的好友刘蕡(fén)。
八月底,他行至潭州。
听闻岳麓山钟灵毓秀,便想着游玩几日。
谁知,此地山势不及黄山雄奇,景致不如庐山秀美;
更兼蚊虫肆虐,湿热难耐,着实令他烦闷不堪。
此时,惊雷乍响。
李商隐抬眼望去,见山脚不远处有一家小客栈;
旁边一方小池,枯荷轻摇,酒旗挂在枝头飘荡。
雨点砸落。
李商隐加快脚步,朝客栈奔去。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他站在客栈外避雨,吟出昔日旧诗,却并未掀帘入内。
若是进去,少不得要点些吃喝。
可他囊中羞涩,只能等雨停后,再回长沙县借住的朋友家用饭。
就在李商隐脱靴倒水时,忽然听见一道撕心裂肺的高呼:
“医师!快、快救救我的儿啊!”
李商隐慌忙穿上鞋子,一手整理湿漉的鬓发,一手掀开竹帘。
只见大堂中熙熙攘攘,众人虽围成一团,却在临池靠窗处,为一名六岁大的男童,腾出片敞亮的空地。
男童双眼紧闭,胸膛急促起伏,疑似正遭受严重的哮症折磨。
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半跪在地,紧紧挽着男童的胳膊,脸上满是焦急与惊恐。
老医师神色凝重,俯身将耳朵贴近男童嘴边,细听呼吸;
又熟练地搭上脉搏,翻开眼皮查看,眉头越皱越紧。
他赶忙吩咐学徒,将煎好的药汁小心喂入男童口中。
大半药汁顺着嘴角流出,患儿依旧喘息不止。
老医师缓缓起身,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家属抱拳道:
“喘疾深重,气逆难平。吾已竭尽所能……”
“莫要言弃,我来试试!”
李商隐连忙冲进来,与老医师、贵妇见礼后,道:
“在下李商隐,开成二年进士。家父壮年时因哮症离世,故曾研习过相关医经。”
贵妇与老医师对视一眼,显然有些意外。
李商隐自觉人命关天,不等他们回应,便主动拿过老医师的木匣,在男童身上几处穴位施针。
谁知,病儿非但没有好转,脸上的痛苦反而更深了。
“奇怪,扎这里应该有效啊……”
他在北方当幕僚时,分明用此法,成功抢救过两名哮喘同僚;
怎的到了长沙,就失灵了呢?
李商隐觉得,可能是自己登山劳累,力道不够;
于是手上多使了点劲儿。
病儿大叫一声。
“通了,气通了!”
李商隐拭去额角汗珠,欣然道:
“既能高声呼喊,想必哮症缓……”
“缓解”二字尚未出口,便见病儿又昏厥过去。
除却微弱呼吸,再无半点动静。
“?”
李商隐愕然立于原地:
“这……医经上没有……”
“儿啊,我的儿啊!”
贵妇人扑倒于病儿身侧,泪如雨下,妆容尽褪:
“李郎君,莫要再施针了,我儿都快被你扎死了……”
在一旁安静候场的老医师,与李商隐同样手足无措;
他想了老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