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发起冲锋前——

林破石眼疾手快，跃入大海，侥幸逃过一劫。

其他海盗却没这么幸运。

除了几个吓破胆的呆立当场，转瞬便被碾作模糊的肉泥；

那些跪地求饶的，也有不少人因护卫们控马不精，被撞得骨断筋折，四肢横飞。

一轮冲锋后。

六十余名海盗折损大半，幸存者不足二十。

林破石不顾方向地拼命划水，只想远离身后那片死亡码头。

杨收见状，反手从鞍侧抽出短弓。

箭矢破空而出，擦着林破石的后颈钉入水中，激起一簇浪花。

——他瞄准的其实是后脑。

杨收眯起眼。

第二支箭矢正扣在指间，却被黄举天抬手制止：

“且慢。”

黄举天目光扫向近旁俘虏，指着三十步外自由泳的目标问道：

“此乃何人？”

“是……是我们舶主……林破石。”

黄举天示意杨收放下弓箭，扬声对余下海盗说：

“只留十人。谁先说出本官不知之事，谁就能活命。”

海盗们顿时炸开了锅：

“谭刺史是主谋！”

“谭刺史被耍了！”

“舶主在船上杀了谭刺史的儿子！”

“我们凿穿了雷州官兵的小船！”

“舶主要叛唐！”

“他要带我们投奔南诏国！”

“我们顺道还要去打劫琼山县！”

“舶主想独吞官银！”

眼看这群亡命之徒为求活路，像竹筒倒豆子般，把情报倾泻而出。

黄举天满意颔首：

“既然都招了，那就……随便留十个。”

海盗们面面相觑，战战兢兢地望着这位，掌控他们生死的将领，一时间不敢动弹。

“为何都看着本官？”

黄举天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你们脚边，不是有兵器么？”

海盗们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凶光。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嘶吼，众人猛然扑向脚边的兵刃。

“杀——！”

方才还跪地求饶的海盗们，迅速化作一群嗜血的野兽。

有人刚捡起长矛，就被同伴一刀捅穿腰腹；

有人挥刀砍翻同伴，转眼又被第三人从背后劈开头颅。

黄举天端坐马上，冷眼旁观这场自相残杀的闹剧。

李商隐策马到他身前，道：

“黄县令，要不要——”

“不急。”

黄举天抬手制止：

“让他们再死几个。”

“……”

李商隐本欲劝黄举天罢手。

海盗既已缴械投降，并无威胁，实在不必赶尽杀绝。

杨收瞥见挚友神色，知其心意，附耳道：

“我等人数优先，尚需押送官银，何来余力看管俘虏？”稍顿，又补一句：

“况且，他们终究是海盗。杀了又如何。”

李商隐默然。

当又一名海盗，把弯刀捅进同伴心窝后。

他颤抖着环顾四周，发现场上还活着的，连自己在内只剩六人。

这六人浑身浴血，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望向黄举天。

“很好。”

黄举天沉沉鼓掌，铁护腕相击，迸出心跳般的响声：

“这样才有资格做我的俘虏。”

此言一出，莫说旁人；

就连赞同他做法的杨收，也不由目光微闪，神情忌惮。

——正是黄举天想要的效果。

这些北方来的世家护卫，自广州出发，一路行来，表面上对他听令行事，眼底却藏着几分轻慢。

因此，黄举天必须亮出獠牙。

不仅要让这些护卫，畏惧他的行事作风；

待返回广州时，更要他们清清楚楚地告诉那三位刺史：

——黄巢不是好相与的。

——别打琼州主意。

黄举天不知道的是。

即便没有今日这番，借海盗立威之举；

这些北方来的护卫们，也已对他心生敬佩。

只因昨日遭遇疍民，黄举天仅凭临时收到的零散情报，便当机立断调整作战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