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安南都护府究竟归属西道还是东道管辖——诏书却写得语焉不详。
劝丰祐认为,这是个试探西道节度使态度的良机,立即命阁罗望整军备战。
阁罗望铁了心大干一场。
他特意调集两千藤甲兵,并在南诏与安南边境囤积了大量粮草。
可就在兵马集结完毕之际,长安突然传来灭佛的政令。
更出人意料的是,劝丰祐临时改变主意,一道军令就将他调往邕州,命他准备进攻宣化县城。
‘必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阁罗望暗自咬牙,眼角余光扫向身旁的和尚:
“不是罗逻倚这秃驴暗中作梗,就是谭杭那厮进了谗言!’
他为强压怒火,端起茶碗猛灌,却被腥膻的羊奶茶呛得连连咳嗽,一张黑脸涨得通红。
这一呛倒也让他清醒了几分。
阁罗望意识到,他哪是什么主战派“急先锋”;
其实他只执着于对安南作战。
阁罗望家族三代为将,祖父在河岸边斩获唐军偏将首级,父亲攻破武定州城,曾祖父更是生擒过安南副都护。
三代人都在对安南的战事中立下赫赫战功,却也都死在前来支援的唐军将领手中——
祖父被唐将一枪穿膛,父亲遭埋伏身中数箭,曾祖父更是被生擒后枭首示众。+l/a+n\l_a¨n^w\e¨n+x!u^e^.\c¨o~m¢
阁罗望自己都没发觉,历史往事让他对直接攻打唐朝领土心存畏惧。
以至于他盘算着,等见了劝丰祐,定要这般进言:
邕州不比安南富庶,却会招来北边剑南道、黔中道的敌视,不如回师专心对付安南……
正想着,一只手突然拍打在他的后背。
罗逻倚双眼漠然,仿佛能看透人心:
“大将军可有信仰?”
阁罗望被问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道:
“本将自然信佛!每月都去崇圣寺上香,见了佛像必定跪拜!”
罗逻倚也不拆穿,只轻捻佛珠,缓声道:
“刀兵易折,佛法长存。此番大王为护持正法而兴兵,正是无量功德。大将军何不放下执念,守护这无上佛法?”
阁罗望只觉背脊发凉,正欲告退,忽见帐帘掀起,劝丰祐携谭杭大步而入。
劝丰祐生得一张紫棠大脸,头顶乌黑发辫盘作一团,身形魁梧似铁塔,说起话来声若洪钟:
“大将军何事急着见本王?”
阁罗望刚要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劝丰祐身后的谭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谭杭何等精明,立即拱手作揖:
“臣先告退——”
“且慢!”
劝丰祐一把拽住谭杭左手,又拉过阁罗望右手,将二人手掌重重叠在一处,语重心长道:
“尔等皆是本王股肱之臣,当同心协力才是。”
阁罗望不好不给劝丰祐面子,只得如实禀报:
“末将遵大王令,十日前派出十队斥候沿如和至朗宁一线侦查。如今西甲、南丙两队已四日未有音讯。”
劝丰祐浓眉一皱:
“西甲、南丙负责哪段任务?”
阁罗望连忙取来案上舆图,在一处蜿蜒山道上比划。
劝丰祐“哦”了一声,紫膛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如此。”
见阁罗望面露疑惑,谭杭不动声色地用袖口,擦了擦方才被握住的手背,适时接话:
“今晨随大王巡视如和县郊,恰闻当地樵夫说起,那片山林四日前突发山火,火势甚猛,烧了整整两日方熄。”
邕州西部山林茂密,尤以松、杉、楠木为盛。
其中松树含脂量极高,林间灌木丛生,积年的松针落叶堆积成厚厚的腐殖层。
这半月来滴雨未降,天干物燥,莫说是明火,便是烈日暴晒都足以引燃山林。
阁罗望虽明此理,嘴上却仍不肯对谭杭松口:
“谭相此言,是说我那两队人手都做了火中亡魂?又怎知不是唐军故意纵火?”
谭杭见这武夫如此蛮横,语气也冷了下来:
“唐军若发现我军斥候,要杀要审都随他们,何须多此一举放火烧山?”
阁罗望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得转向劝丰祐继续进言:
“大王,唐人狡诈,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