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专为他而编织的美梦显得如此“天衣无缝”……莫非这么多年来,朱不秋的心,真的就古井无波至此吗?
被欺骗的愤怒,夹杂着被抛弃的委屈,曾让他萌生出千万句“凭什么”“为什么”——凭什么他这么好都不要他?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都能说抛弃就抛弃?哪怕是演的……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过哪怕一瞬间的假戏真做吗?
渐渐地,他却明白了朱不秋的想法。
如果一切恩怨情仇原本始于他的心愿,而非朱不秋悉心编织;如果这十余年对于朱不秋上千年的生命来说,不过是打个瞌睡的功夫……兴许他无法割舍的感情,他不肯从梦中醒来,对朱不秋来说,才是麻烦,是无事生非。
见他若有所思,乘岚问:“怎么了?”
“想起另一个会幻术的妖了。”红冲只能说。这些事他从前不曾与乘岚细说,如今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想说些什么时,却已不知从何说起。
乘岚若有所觉,安慰了一句:“人各有命,妖亦如是。”
沉吟良久,红冲终于说:“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有什么呢?他已不愿回想,他只是说:“梦为什么比幻术难以识破呢?大抵是因为梦是我心中所求,便不会怀疑这一切。你的幻术,或许也可以如此。”
“可我怎么知道别人心中所求为何?”乘岚下意识道。
“那重要吗?”
乘岚一怔。
是啊,或许不重要,毕竟他用幻术,更多的是起到牵制、迷惑的作用。就像刑场上他叫项盗茵一时错乱,误将自己与红冲混淆,于是项盗茵连忙出手,却一掌拍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他肯将幻术的主动权更加放开,任由项盗茵所梦,而自己顺梦而为,恐怕效果还能更好。
只不过一旦让渡了术法的主动权,施术者又该如何保持清醒……他正想着,一只手就轻轻搭上他心口。
顷刻间雪花消散,乘岚敛目看去,只见搭在他心口的分明是……露杀剑的剑柄。
“这位仙长大人,修行不想,”红冲笑意盈盈地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想缠绵。*”
施术者让渡主动权,却没能维持本心,术法反叫对方钻了空子,反将一军,便是如此后果了。
乘岚脸颊飞红,很想反驳一句:那分明是红冲用这招来勾引他,分明是红冲先用美色惑人……却不得不承认,也怪他居心不够纯良,这才中了再明显不过的计。
他一时赧颜汗下,侧过头去。
红冲又换了一边,贴上他耳畔,低声说:“仙长,再试试吧。”
“恶妖”低语,落在乘岚耳中,就成了无法拒绝的温言软语。
乘岚不曾回话,只自顾自地恢复打坐,似乎已然重新入定,唯有神识微动,在红冲察觉不及之际,悄悄地施开幻术。
红冲不知他这反应究竟是答应还是无视,便提起十二分精神,却仍旧不曾察觉任何异常。
他渐渐软了膝腿,趴在乘岚的背后打哈欠。
乘岚拍了拍他的脑袋:“困了就去榻上。”
“兄长的腿上不能卧?”红冲反驳。
“能。”乘岚还是那句话:“怕你着凉。”
这回没有降雪配合他的“诳语”,乘岚便偏过头去,在红冲脸上落下一个轻如雪花的吻。
红冲眨了眨眼睛。
这……对吗?
可情不自禁也不过是这短短一瞬,便有绯色又爬上乘岚耳尖。
乘岚清咳一声,合上双眼继续打坐,袖袍中的手却没忘记掐了一个决,将一层真气* 覆在红冲周身。
真气阻隔了微凉的夜风,像披上了一件暖绒绒的斗篷,却又没有厚实的重量压在身上。
似乎倒也是乘岚一贯的风格。
红冲一时竟然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不是幻术,是乘岚的幻术突飞猛进,且心智之坚更甚术法之高,还是这一切……真的就是自己认为会发生的。
但打赤脚不怕穿鞋的,他总有办法。
他披着那道真气,把乘岚和自己都裹在其中,捂成了一团。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把戏,乘岚想散去那道真气竟然不成,反而叫那层披风里混入了一丝火真气,把两人包在其中,温度攀升。
乘岚面红耳赤,也不知是热得还是窘得。在“作茧自缚”的真气包裹里,他一边与红冲斗法,又不好太过于认真动手;一边故作严肃斥道:“不许胡闹!这可是在外面,幕天席地……”
“我们妖物一向如此,你第一天晓得吗?”红冲面颊也稍染一层绯色,他故意靠在乘岚颈间,将气息喷涂在乘岚下颌:“在化作人形之前,我一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