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芸生片刻,良久,收回视线,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声。
他们本该是父子,但又哪里像一对父子。
素芸生咬咬牙,低声道:“……那时,我在灵山上找到了一样东西,本想带回去给师兄瞧瞧,却被项盗茵发现了,他要灭口,我一路逃窜,最后……还是死了。”
“那你是如何活过来的,如今又为何成了妖修?”乘岚问。
“我……我也不知道。”素芸生偷瞄了一眼素旋绮,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乘兄,掌门于我有恩,你们……你们有话好好说,如何就要动刀动剑的了……”
话未说完,一道剑气同样架在了素芸生颈间,乘岚冷声道:“好好说?你知不知道,他方才拿谁的命来要挟我!”
闻言,素芸生脸色一白,似乎知道自己不该多言,却还是忍不住道:“这……掌门确实有些苦衷,我、我……”他看向素旋绮,眼泪盈了满眶,“掌门,那不是你的本意,对不对?”
素旋绮十分上道,立刻接话* :“是啊——真尊,我早就说了,我并非你的敌人,方才也与你好话说尽,可你不听。”
他心中暗道:本以为乘岚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如今看来,他软硬兼施,也没拿到什么好处……真是油盐不进。
乘岚冷笑一声,丝毫不为之所动:“先把红冲还给我。”
素旋绮闭了闭眼睛,无奈道:“不是我不想,实在是若真尊不助我一臂之力,我是想还也难啊。”
乘岚眼神一厉,眼看着,就要催动剑气——虽不至于要素旋绮的命,也能叫素旋绮好好吃一番苦头,兼之再试探几分素旋绮的神通。
然则他只不过是稍有意动,素芸生却是惊呼一声:“师兄!不要——”便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
纵然乘岚立即收了剑气,却还是无意之间擦过素芸生的肩头。
剑气太锐,伤口深可见骨,素芸生的一条胳膊登时抬不起来了,挂在身侧,仿佛是个摇摇欲坠的大包袱。
但他根本顾不上自己,而是执意扑到了二人脚下,抬起头时涕泪横流,大哭道:“乘兄,你不知道,他其实就是我师兄啊!”
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反而令乘岚更是怒不可遏。
乘岚斥道:“师兄?小草,不对,我看你还是叫素芸生吧!你真是瞎了眼,他哪里是你师兄?”
若是寻常恩怨也便罢了,但素芸生把素旋绮当成红冲,这实在触及乘岚底线。
他见不得红冲爱护的师弟跪在地上,管旁人叫师兄,于是伸手想把素芸生提溜起来,却在稍探出动作的瞬间滞住,仿佛被上了定身术。
只见素芸生的手臂不堪重负,重重地坠在地上,却不见鲜血如注,反而传来一阵熟悉而又诡异的香气。
那只手臂在雪里缓缓缩小,渐渐地,化成一节青白的茎,顶端连着一片圆而扁的小叶。
乘岚再也说不出话了——这世间,他最明白,那是一片荷叶。
素芸生也成了莲花妖?
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回事?莫非这与红冲也有干系?又是为什么——
直到乘岚的耳畔,传来素旋绮那一贯轻快的笑声。
“呵呵……真尊为什么这般惊讶?难道真尊认不出,这是谁的本相么?”素芸生温柔地说:“是不是很漂亮、很可爱?真尊啊真尊,你与‘它’曾相伴那么多年,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家的花呢?”
剑气又一次指向了素芸生,乘岚肝胆俱颤,哪怕真相似乎近在眼前,仍然不敢相信素旋绮的话。
这是红冲的尸身?可是,那具身体,难道不是早就被火山口的熔岩所吞食?连自己都没能好好安置,却被眼前这两人用来……用来夺舍?
一刹那,魔气冲天,荡清了这片冰原上的雪水。
乘岚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任由魔气占领了自己的通体经脉,连识海都被魔气挤得剧痛——可他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若素旋绮所言非虚,在他眼前的,一个是红冲的肉身,一个则承载着红冲的神魂。
他竟然真的左右为难,无论对谁,都不敢动手。
素芸生被异变吓得六神无主,至此,仿佛才回过神来,艰难地说:“乘兄,求你听师兄解释,他这些年也有苦衷……”
“素芸生,你现在的身体珍贵,我不想动手,但你别逼我扇你。”乘岚咬牙切齿:“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这个人根本不是红冲!”
素芸生怔在原地,目光在二人之间反复来回,好半天,才低声道:“怎么可能?这是师兄,这就是我师兄啊!”
乘岚懒得与这有眼无珠之人废话,却听素旋绮突然也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