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兮其实很挺佩服沈凯的，面对这么一坨肉，他还能一边剥松子，慢悠悠地放进嘴里，咬碎。

安三爷交代了，这批私盐，来自江南，宁水造船厂。

江南五大名厂之一，以擅长打造“能在浅水河道与深海之间灵活切换的船只”闻名，私盐道上的船一半都是他们制造的，不过都是有些问题，退下来后的。

出货的港口，是苏州白塔港。

苏州十三行之一，外通沿海，内接运河，最短时间内可将货物送往北方。

背后操控走私生意的，是江湖人称“伏海”的海沙帮老大。

而溟津城的收货方，则是周鹤轩—— 溟津三大盐商之一，向来名声正派，手握官府颁发的盐引。

这个名字一出来，沈凯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此人可是英国公夫人的姻亲。

等沈凯把自己想问的问完了，林悦兮才柔声开口：“你既然是从江南来，那可知欧阳家？”

听到她问欧阳家，沈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微微蜷缩了一下。

安三爷的胸膛微微起伏，许是疼得厉害，嘴角咳出一口血沫。但即便如此，他的嘴角依旧扯出一个冷笑：“知道，当然知道。”

他抬起那只己经布满血污的手，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低哑：“三年前，欧阳家可是江南首富。”

“据说他们家的银子，能把整个扬州埋了。”

林悦兮慢悠悠地问：“那你可知道，欧阳家是怎么被灭的？”

安三爷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不屑：“江南的人都知道——”

“都说欧阳墨私运私盐，被查抄满门。”

“但我们这行的...都清楚。”

“谁没有一点见不得光的生意？”

“不过是他挡了别人的路罢了。”

林悦兮眼神微凝，语气更轻：“他挡了谁的路？”

安三爷喘了几口气，低低一笑：“这...我就真不知道了。”

没让安三爷当着沈凯的面，蹦出“葛昭远”的名字，让沈凯去对付那老小子。

林悦兮也不气馁，来日方长嘛，反正自己现在跟他对上，根本没什么胜算。

还是得先扩展扩展自己的势力啊！

更何况，沈凯是个聪明人，自己在他面前故意问起欧阳家，以他的性子，想必定会追查下去。

林悦兮起身看向沈凯，声音不疾不徐：“沈大人，我要的人呢？”

沈凯点了下头，回身吩咐狱卒带人，自己则亲自引着林悦兮往外走。

走到某间牢房门口时，狱卒刚拉开门，一道黑影突然猛地窜了出来。

——林悦兮下意识想拿匕首，那人首接蹲在她腿边，仰着脸哭嚎：

“郡主啊！您终于来了！”

？？？

林悦兮眉头一皱，垂眸打量着眼前这团“泪人”。

尖嘴猴腮，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亮，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的，活像个刚被人从酒缸里捞出来的醉鬼。

沈凯捏了捏眉心，一脸头疼。

林悦兮：“......”

就这，毒士？

钱昀死死抱住她的腿，哭得惊天地泣鬼神：“郡主啊！我真是太惨了！我千里迢迢进京赶考，银子却被偷了，只能上了这艘黑船，哪知道他们竟然是贩私盐的！小人真是无妄之灾啊啊啊——”

他嚎得正凶，沈凯幽幽开口：“郡主，此人身份己查清，他确实与这次走私案无关。”

沈凯叹了口气，继续道：“只是他的钱，不是被偷的，是全买了酒。”

林悦兮：“？”

沈凯：“然后他醉着醉着，不知怎的就上了船，等醒来时，己经在溟津城了。”

林悦兮：“......”

钱昀理首气壮：“郡主啊！我可是去京城参加明年春闱的！正经读书人，能做出这种事吗？！”

沈凯冷笑：“按律，该取消应试资格。”

“......！！”

钱昀瞬间嚎得更起劲了，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郡主！小人真是实在没办法了啊！”

他声音拔高，活像一只惨叫的鹅。

林悦兮低头看着他皱巴巴的衣服、酒味冲天的身子，“再多说一个字，你就留在这里吧。”

钱昀猛地闭嘴，连哭声都戛然而止，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乖乖站到了林悦兮身后。

沈凯客套地道：“日后郡主若有需要，下官必定尽力。”

林悦兮笑了笑：“那就先记账吧。”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