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烛影摇曳,金龙盘柱,威严肃穆。
景宣帝看着越走越近的迟迟和林悦仪,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站在他眼前。
小男孩穿着浅青色的小袍子,乌发束成双髻,眼神水亮,站得笔首。他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龙椅,眼里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紧张,还有那么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迟迟心里飞快回忆着姐姐和二姐姐之前教他的话。
她们说,皇帝舅舅虽然是皇帝,但也是舅舅。要像平时哄安王舅舅、小舅舅那样哄他,他才会喜欢你。
于是小家伙往前走了一步,小拳头规规矩矩地抱拳,奶声奶气地道:
“皇舅舅好,迟迟给您请安!”
景宣帝低头望他一眼,原本沉静的面色顿时有了几分松动。
这张脸...眉眼和他娘真像,尤其是那抿着嘴笑的时候,像极了长姐每次温和看向自己的模样。
心头一滞,那些早己压在心底的情绪,竟似在这一刻悄然松动一角。
可惜啊——
她曾经也这样温柔地看着他,可转头便因那姓林的,只听信了一面之词,便将他们多年姐弟情分一笔勾销。
林墨之一死,她连查都不查,便一口咬定是他下的手。
她不信他。
当年一起走过多少风雨,多少腥风血雨都能并肩撑过,最终却毁在一个“信”字上。
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她留下了三个孩子。
他也不是不曾想过要不要接入宫中好好教养。可一想到她当初那决绝的模样,想到她看他的眼神——
便再也提不起一点怜惜来。
这三个孩子,姓林。
他们每一滴血,都是她当初那场决裂的延续。
可现在——
他低头看着迟迟,抱拳行礼的小模样,一板一眼,眼中那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和讨好...
他忽然觉得心里发涩。
他张开手臂,朝迟迟招了招手,声音罕见柔和:“过来。”
迟迟顿了顿,飞快看了眼身旁的林悦兮,见她轻轻点头,才鼓起勇气迈着小步跑过去。
景宣帝亲自弯腰,把他一把抱起。
怀里的小家伙有点紧张,小手揪着他的衣襟,眼神西下乱飘。景宣帝顺手把他放在了自己腿上。
——正是那张金漆龙椅。
大太监脸都白了,悄悄低头跪下,声音都发颤了几分:
“陛下...这、这龙椅...”
景宣帝却只是淡淡扫他一眼,语气不紧不慢:
“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者——”他眯了眯眼,看了眼迟迟没说。
“奴才遵旨!”殿内众人瞬间齐齐伏地。
景宣帝这才低头看着他小小的脸蛋,语气温和又有些不自然的生疏:“吃过了吗?在宫里可有人欺负你?平时喜欢读书,还是喜欢骑马?”
迟迟坐在他腿上,一双小腿悬空,眼睛亮晶晶的。
“迟迟最喜欢画小马、小老虎,还有大姐姐讲书里的故事!”
景宣帝失笑,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你姐姐给你讲的书好听么?”
迟迟认真点头:“嗯嗯,她还会变声,一个人演好几个人呢!”
一旁的林悦仪也乖乖站好,安安静静回答着功课和喜好。她性子稳重,不多话,但答得字字清楚,仪态端庄,颇有风范。
景宣帝听着,心头却是百转千回。
也许,当年那一场误会,真不该由孩子来偿还。
可到底...不是他欺负她。
他收敛神色,眸光淡了几分,却再也移不开迟迟那张像极了长姐的脸。
——哪怕这张脸,这些年一次都不曾在梦中出现过。
而坐在下首的林悦兮,神色淡漠,似笑非笑地瞥着这一幕,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
这一刻,她心里冷笑了一声:
现在才开始关心?
呵,迟了。
她看着景宣帝怀中抱着迟迟,一脸慈爱地问长问短,目光甚至柔得不像一个帝王。可她清楚——
若不是她穿书而来,若不是她及时将一切命运扳回来,那两个孩子最终只落了个反派的下场。
她缓缓移开视线,懒洋洋地倚着玉案,目光冷淡如霜。
上位者的仁爱,从来都不是无差别普惠的。
他们的善意只给予眼前之人,只施予能被看见的人。
你若无法走进他们的视线,就永远别指望得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