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皇帝舅舅看到我流血的样子,真的生气了!真的!我敢打赌,从今以后,再没人敢动我了!”
说到这,小小的人儿还得意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膛,又抓着林悦仪的手,认真地仰着脸:
“二姐姐你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不会再让你和大姐姐担心的。”
他眼神发亮,满脸期待,仿佛在等姐姐说一句“我们迟迟真聪明”。
可林悦仪看着他这副小模样,心里反而更酸,酸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猛地抬起手,在他背上“啪”地一巴掌。
“这也能叫聪明?!就算你再机灵,也不能拿命去赌!”
迟迟愣了愣,嘴一撇,委屈地捂着背,眼圈也红了:“可大姐姐不是说...要狠一点...”
“狠不是往自己身上狠!”林悦仪捏着他的耳朵,咬牙:“以后再有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我,听到了没有?由姐姐来替你出头,你不准再自己扛!”
她停顿一下,声音沉下去:“不然我就给大姐姐写信,说你不听话。”
这句话杀伤力惊人,迟迟眼睛瞪得溜圆,一秒怂成鹌鹑,抱着她胳膊连连求饶:“别别别——二姐姐我错了,我保证下次告诉你,真的!”
林悦仪瞪着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把他搂进怀里:“你才五岁,怎么就学会这些歪门邪道了...”
迟迟窝在她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不是歪门邪道,都是大姐姐教的。
林悦仪:“......”她还能说什么?
................................................................................
天光微亮,晨雾尚未散尽,驿道两侧枯枝披着一层薄霜,风一吹,便簌簌簌往下落。
林悦兮披着一身狐裘站在坡头,低头望着山脚下稀稀拉拉的村庄,指尖在掌心一下一下地敲着,百无聊赖。
身后的顾临牵马站定:“郡主,今儿起风了,夜里怕是要落霜冻,是否先歇在前面的宁阳镇?”
林悦兮没有答话,只是凝着那条通往南方的官道,沉默了一息。
这一路自北而南,大部队缓缓跟在后头,她带着顾临和几名清行先行开路,体察民情也好,避开雪线也罢,名义堂皇,实则是想提前了解沿途局势。
可她没想到,真正让她停下脚步的,不是兵势,不是地势,而是——人。
离开京城不过数百里,街巷间的繁华便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土,只余下破败与沉寂。
她见过一个三十出头的农夫,背佝偻得像个七旬老翁,牙齿掉得所剩无几,说话唇齿不清。也见过西十岁的村妇,头发斑白,手指粗糙开裂,坐在路边嗑着杂粮窝头,一边咳嗽一边哄着怀里哭个不停的孩子。
她还记得第一次进村时,几户人家正围着灶台煮饭,那锅里熬的却不是米粥,而是掺了野菜和糠麸的稀汤,气味微酸发苦,热气腾腾地冒着白雾。她试着尝了一口,喉咙像被砂石刮过,呛得她连连咳嗽。饭桌上别说荤腥,连像样的菜蔬都没有,一整天只有这一顿,全家人围着破桌子,低头默默吞咽。
她起初不解,问村民为何不去河里捕鱼,至少还能添点油水。那村妇只是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道:“姑娘,河里的鱼都是有‘名姓’的。捉了被抓住,轻则杖责,重则丢命。”
林悦兮沉默许久。
她曾在京中见过文人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说得轻巧,把‘民风淳朴,山川富饶’写得诗情画意。可真正走出京城,她才知道,那些山水间的“民风”,多是穷苦交织出来的挣扎,连吃饭都要小心翼翼,哪有什么富饶?
她还记得那日天寒,走过村头巷尾时,角落里有个孩子正蹲着排便。脸色灰白,瘦得皮包骨,憋得满脸通红,却仍咬着牙不吭声。她愣住了——那孩子竟然拉出了一条活虫。她想叫随行的太医过来,村里的大人却挥了挥手:“拉出来就好了,冷天虫子活不了,能拉出来算命大。”
林悦兮回头望那孩子时,男孩正抬头看她,眼神亮而胆怯,像一只不知痛痒的小兽。
林悦兮自认不是圣母,甚至可以说是冷血、自私!
她清楚这世间穷苦百姓千千万,能管好自己己是不易,但以后这都是她的天下了,她得想想了。
但当苦难不是书上的一个“民生疾苦”词条,而是血淋淋活生生的人站在她眼前时,她才真切地感受到——古代人的命,有多贱。
她好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