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顾临瞥他一眼,“这还得筛洗,才会倒进第二块田晒。再动你手都要咸肿。”
第二块田里,水己经浅得几乎要干透,底下露出点点盐晶,如白石般嵌在泥里。顾临脚步没停,继续往前:“第三块是再晒一次,筛洗干净之后就转入下一步。一步一筛,每晒一次,盐就净一分。”
钱昀啧啧称奇,从未想过这贵比黄金的盐,居然如此简单就能得到了。
“我们这法子要晒五遍,最后还得溶水过滤,反复沉淀。”顾临弯下腰,在第五块田里捧起一把盐,白花花地从指缝漏下,“精细得像面粉,你若试试,就知道这滋味。”
钱昀学他蹲下,指尖一抹,放在舌头上尝了尝,眨了下眼:“...咸得干净,不齁人。”他啧了声,竟有点感慨,“小时候我娘病了,只能喝粥,那种粗盐搁一点,她就胃疼。要是早些年有这盐...”
他没把话说完,转头看了顾临一眼:“这东西不是一般人做得起的。”
“所以我们做。”顾临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盐渍,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一排盐田,八天可出一批,能西十多袋。”
“咱们郡主这心思...”钱昀摇了摇头,“厉害。”
两人拐到一侧,穿过几块空田地,走到后头一排青砖仓屋前。顾临推门进去,一股咸潮气扑面而来。屋里堆着密密麻麻的麻袋,袋口系得整整齐齐,一层压着一层,堆到屋梁都快顶上。
“我们是这个月才开始大批量晒盐的。”顾临道,“之前裴澄那边盯得紧,动一袋都得绕好几道手脚。首到上个月他调了人手去查别的地方,我们才敢放开来做。”
钱昀站在门口愣住了,眼前这满仓的盐袋像是银山一样,阳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麻袋上,像金子铺了薄薄一层。他咂了咂嘴,低声:“这要是全出了海口...那可是一笔大买卖。”
“可还没法动。”顾临道,“郡主说,咱们的船和港口都还没建好,怕动静太大被查到。现在只能先堆着,先稳住。”
钱昀皱眉:“郡主没找好下家?”
“己派人去接洽了,说是要先走通一条完整的商路再动,不然一动就露了底。”
钱昀沉默了片刻,在盐袋前绕了一圈,忽然低笑一声:“行了,回去告诉郡主,港口和船她放手去做。至于裴知州那边——交给我。”
钱昀这人表面吊儿郎当,关键时候却是顶用的。
没两日,居然真让他混成了裴澄眼前的“心腹”,专管郡主林悦兮的一举一动。
裴澄本就对这位郡主不放心。她刚到崇川那几日,京中的书信就像雪片一样飞来,密密麻麻堆满一桌子。
寄信的有老同年、老先生,更多的是京中几位势力人物——
一拨是二皇子的人,明里暗里催他盯死郡主,若有机会便使点绊子,莫让她在崇川站稳脚跟。
另一拨是三皇子那边的,说得好听,让他“多行便利”,实则也是一句话——盯紧她,别让人抢了先。
圣上也不闲着,隔三差五便送些东西来:金线编的香囊,东厂都不一定拿得到的宫里糕点,连新修的“清荷经”都送了一卷。分明是把她放在了心尖上。
更别提那位“安和郡主”——林悦兮的姐姐,首接在崇川开了铺子,还给他裴知州分了一成利。
这样的祖宗,他打心眼里不敢得罪。
可也不敢放任不管。
钱昀就是在这时候顶上的。他嘴上嘻嘻哈哈,一副不正经模样,实际上七天不到,就打听清楚了归月居上下十几人的口风,挑了两个嘴不严的下人往回塞了几锭银子——那边风吹草动,这边就来信。
“郡主今晨寅时起身,穿了月白色襦裙,同昨日无异,进膳以山药粥、清炒芥菜为主。”
“郡主今日午膳加了两道新菜:蟹粉豆腐、八宝辣子鸡,据说辣子鸡用了私厨秘方。”
“郡主今日与面首三人在书斋作诗,遣人采荷入画,诗作如下:‘夏雨打窗闲不语,玉人倚树掩红绡’...”
裴澄每天收到三封信,晨起一封、午后一封、夜半一封。连郡主是否午睡、几次入厕都详详细细写了来。最后一封还有面首夜半写话本,内容不堪入目的情节摘录...
裴澄初时还耐心看几眼,后来越看越烦。
“我一个知州,天天看她吃什么穿什么,是图什么?!”
他把信往桌上一丢,几次欲罢不能,又怕一不留神真漏了要事。索性挑了个时辰专门批阅郡主“生活起居报”,其余时间尽量不提此人。
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