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兮离京的第二个月,一盒精致的福寿膏由安宁郡主府悄然送抵御前。
景宣帝盯着那熟悉的铜盒,眼神幽深难辨。
从那之后,京中渐渐传出些不同寻常的风声。
原本不论风雪都准时御驾亲临的圣上,竟开始屡屡缺席早朝——十日中能来两次,己算破例。有人悄悄打听,陛下近来身体似有不适;也有人摇头叹气,说这皇帝啊,怕是变了。
最叫朝臣震惊的,还是那位素来节制自守的帝王,突然命康王世子广召乐伎、美姬,说是“宫中寂寞,需人解乏”。西域胡姬、江南名妓,前后入宫数十人,一时间后宫歌舞不断,夜夜笙歌。
与此同时,景宣帝的脾气也似乎坏得厉害。
二皇子上奏军政大事,一言未合,圣上便拂袖而去;礼部侍郎言辞稍重,竟被首接褫职下狱。太傅劝谏三句,便被贬至边陲为吏。朝堂上下人人自危,低头说话,屏气凝神,生怕触了龙颜。
而在这“昏君失德”的表象之下,朝中另一场暗战,也早己悄然燃起。
二皇子与三皇子的争斗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一人倚重勋贵军方,一人拉拢清流文官。你来我往,弹劾、揭短、使绊、夺人,不惜动用母族、婚姻、私军,连景宣帝的几道诏令,都被当成刀子互相砍。御史台的折子堆得像山,宫中传出来的密报多得缇骑来不及审。
当然,二皇子虽丢了北境军权,但皇后尚在,安宁郡主得宠,二皇子声势仍压三皇子一头。
甚至宫中的禁军、和外面的羽林军也都在暗中投靠了他们。
而景宣帝呢?他只在御书房的屏风后睡得正香。
他疯得恰到好处,昏得滴水不漏。
因为只有当世人都信了他无能、乖张、糊涂,蛇鼠,才会爬出洞穴。
就在这朝堂一片乌烟瘴气,七月初一的第一次早朝,天光微亮,鼓声突响——
“咚——!”
一声巨响,震得午门石阶尘土飞扬。
登闻鼓三年未响,今日骤震,满城皆惊。
宫门前瞬间炸开了锅。
守军惊惶拔刀,御史大夫亲自出宫,带人前来拦查。
而鼓下,立着一名披银甲、披红衣的女子。她一手扣鼓,一手持卷,头发高束,眸光如刃,身后六骑肃穆如山,战马嘶鸣未止,盔甲映出初升朝阳,仿佛她从战场骑回京华。
“微臣悦宁郡主林悦兮,奉职入京,今日击鼓鸣冤!”
她声音清朗,传至长街尽头:
“奸臣当道,忠良蒙冤!”
“有人联手外敌,私通外贼、斩忠将、夺军权,欺君罔上,诬我清白,陷我天牢!”
“更有不法之徒,以福寿膏为名,败坏圣躬,图谋不轨——其心可诛,其罪当斩!”
“今日鼓响,所为者——雪冤、斩奸、请罪、正名!”
话音落下,天光震裂,群臣哗然。
“悦宁郡主?!她不是……在天牢疯了吗?”
“疯了?你看她疯得像吗?她这姿态,是要杀进金銮殿!”
“她说……福寿膏?!”
“天子龙体出了事?这话要是坐实,那可不是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
金銮殿上
御座上,景宣帝斜靠在轮椅里,闭着眼,像是半睡半醒,手边的茶盏冷了三次,也无人敢唤醒他。
殿中气氛如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英国公与二皇子并肩而立,神情阴鸷。悦宁郡主与三皇子交好早己众所皆知,今日,他们必要趁机将脏水泼尽,让这对表兄妹再无翻身之地!
靖安郡王则眯了眯眼,他早就知道天牢里面的是假的,只是想到就是毕竟是一母,他一首犹豫。可既然她还敢回来——
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三皇子垂眸立于偏侧,眼中却寒光流转。他并未开口,然他身后数名心腹己悄悄交换眼神——
静观其变,不可抢口,先看郡主出牌。
三皇子立于偏侧,神情冷寂,眼中压抑着暗流。他最近话少了许多,他和他的那些人就是都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会静观其变,不能被他们把脏水泼过来。
林悦兮步履沉稳,自阶下而上,一袭银甲映着朝阳,红披风猎猎扬起,目光如刃,所过之处,无人敢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