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心里那堵墙的时候,是在那个连绵不绝的梅雨季。.删¨芭?墈′书!网+ *芜_错+内`容\空气里全是湿哒哒的味道,像一块拧不干的旧毛巾,裹着南方小城特有的闷热。她躲在租住的阁楼里,对着一张空白的画纸发呆,窗外的雨珠顺着生锈的铁皮屋檐往下滴,敲在窗台上的声音,像极了小时候外婆用竹针编织毛衣时,针脚碰撞的轻响。那时候她总趴在外婆腿边,看彩色的毛线在老人布满皱纹的手里变成柔软的图案,心里偷偷藏着一个念头,要是自己也能把眼里的世界织成看得见的形状就好了。
可现在,画纸还是白的,铅笔尖在手里被攥得发烫,却连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条都落不下去。她想起上个月同学聚会上,有人笑着问她毕业后打算做什么,她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还在想”三个字。那时角落里有人轻轻“嗤”了一声,她没抬头,却能想象出对方脸上那种“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雨丝,当时没觉得怎样,现在却一点点渗进骨头缝里,冷飕飕的。
阁楼的窗户很小,只能看到对面楼斑驳的墙壁,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灰色的水泥,像一幅被揉皱了的素描。林微言小时候住的老房子也是这样,墙根总长着青苔,她常蹲在那里看蚂蚁搬家,一蹲就是一下午。有一次爸爸看到了,笑着拍拍她的头说:“我们微言以后要当画家吗?”那时她用力点头,小手里紧紧攥着一支蜡笔,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那支蜡笔的笔尖上,五颜六色,触手可及。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大概是高中那次美术比赛吧。她花了整整一周画一幅水乡的画,河水是用蓝色和紫色一点点晕染的,石桥上的青苔都画了好几种绿色。交稿那天她信心满满,觉得至少能拿个三等奖。可结果公布时,她的名字连入围名单都没出现。她躲在教学楼的楼梯间哭,眼泪滴在画稿的角落,把那片精心描绘的青苔晕开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圈。旁边有人走过,议论着哪个同学的画用了什么高级技法,哪个同学的爸爸是美术协会的。她突然觉得自己那支廉价的水彩笔,和那些精心调制的颜料比起来,像个笑话。
从那以后,画画就成了心里一个不敢触碰的角落。她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选了一个据说好找工作的专业,每天上课、记笔记、考试,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偶尔在图书馆看到艺术类的书籍,指尖会忍不住在封面上停留片刻,可下一秒就会像触电般缩回来,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不行的,别浪费时间了。”
雨还在下,阁楼里光线越来越暗。林微言起身打开台灯,暖黄色的光洒在画纸上,边缘处微微泛黄,像旧照片的色调。她忽然想起巷口那家新开的咖啡馆,昨天路过时看到玻璃窗上贴着手绘的菜单,画着卡通风格的咖啡杯和小熊饼干,笔触稚嫩却充满了生气。当时她站在窗外看了很久,直到店主——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姑娘笑着敲敲玻璃,问她要不要进来坐坐。
那个姑娘叫阿宁,说话时眼睛弯弯的,像月牙。林微言点了杯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阿宁在吧台后忙碌。吧台上放着一个速写本,摊开的那页画着一个正在打哈欠的猫咪,旁边用铅笔写着:“早上七点,招财又不想上班了。_卡!卡·小.税,王\ -首`发.”林微言看着那只歪着头的猫咪,忍不住笑了出来。阿宁端来咖啡时看到了,也跟着笑:“画着玩的,让你见笑了。”
“没有,画得很可爱。”林微言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温热的杯壁,“你学过画画吗?”
“自学的啦,”阿宁擦了擦手,在她对面坐下,“就是喜欢,没事就瞎画,反正又不拿去参赛,自己开心就好。”她拿起速写本,翻到另一页,上面是各种咖啡豆的素描,光影处理得很有意思,“你看,这个是蓝山,这个是耶加雪菲,画它们的时候,好像能闻到香味一样。”
林微言看着那些画,心里某个角落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些画没有复杂的技法,也没有宏大的主题,只是生活里最普通的东西,却透着一股鲜活的热气,像刚出炉的面包,带着麦香。她想起自己那本藏在床底的素描本,最后一页还停留在高中时画的那棵老槐树,树叶的脉络都没来得及勾完。
“其实……我以前也喜欢画画。”林微言低下头,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但是……”
“但是觉得自己画得不够好,或者怕别人觉得不好?”阿宁接过话头,语气很温和,“我刚开始画的时候也是这样,总觉得自己的线条太歪,颜色配得奇怪,不敢给别人看。后来有次我妈说,你画的那只猫,尾巴翘得像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