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与秋夕在一旁伺候。而恒昌领着春日,在廊下走动望风。
“工部主屯田水利,工程营造,本也是极大的便利。我原想他最多能知悉官官相护,却低估了向氏的胆大妄为。”折子来回翻动。上书一字一字尽落入容洛目中。乌黑的笔墨与页上朱色的圈点着重映在瞳孔中,溢出深深的讥讽,“二品至流外九等,州官,地方员外,边域商贾。难怪短短五年,向氏便到了如今的地步。”
前世向凌竹死。向氏虽被打压,却也不是完全败落。向氏长子得知帝王对家中的不喜,自动请辞出任外州,保下了向氏的嫡系一脉。她当年扶持九皇子时,还听闻外州的部下告知向氏残余在州外的奢靡。但细查却无从得见他收刮百姓,想来便是靠着这早年的肮脏积累。
“盛越快,衰越快。向氏根基不稳,用这偏门的法子只会造恶果。”白衣冠玉。清逸的面容上沉色浓郁。谢攸宁站在一旁,眉心紧拧,“祖父有意参奏,但此事由你所起,亦是因你而得知。祖父要我问一问你,此本,参或不参?”
扳倒向氏于谢家来说有利无害。向氏一众占了朝中往来南北的肥差,做得却是最龌龊的事。不说顾虑百姓,便是念着如今谢家与重家争斗拉锯,将向氏家臣如数赶下朝中文臣职位,换上自家的人,于谢家都是好的。
一页页往后看去,容洛蹙眉,并未抬首:“自然要参。”顿一顿,她停止翻动折子,眸色一深。扬眼望着谢攸宁,“但绝非此时上奏。”
敞开的折页上记着几人的名姓与所做之事。细小的正楷一路细写下去,将作大匠,下都督,太常少卿……一应名姓皆熟悉过分,所做所为虽比之他人并无差别,但容洛却从此得知向氏的狂妄有皇帝的纵容。
至于为何放任,这实在是一目了然——向氏的作为不止限于长安当中,三百三十六州不知多少小官攀附讨好。庙堂势力已经明确,如想要更多的权利,皇帝必须放眼于其他的州府。可他自身无法动作,便只能令心腹隐藏身份,潜入向氏,借向氏的手来揽权。
这使名录的存在变得尤其复杂。个中势力分布必须细化,也必须分辨出当中哪些人是皇帝一党,哪些人又是向氏一党。倘若不能辨认出,名录随意呈上,皇帝绝不会顺着谢家的心意行事。反扑包庇也未可知悉。
名录落入容洛手中时,她对此尤甚意外。却也做了最仔细的计较,处处筹谋至今,也是想将向氏一举推翻——她并不想给向氏苟延残喘的机会。一丝也不想给。
见谢攸宁眼中困惑。容洛未急着解释,招手让秋夕去取来纸笔。继续道:“近日向氏连连受创。父皇已对我疑心,如是外祖此时动手,必难以免除怀疑。我遭受忌惮多年,不曾恐惧。但家中重臣不在少数,无论顾及政业或是性命,奏本都得再三考量,先谋后动,万万不可操之过急。且名录中人并非全为向氏行事……”指尖在将作大匠于物生的名字上轻轻一划,纸页上横出一道痕迹,“便如于物生此人,他既是向氏家臣,亦是萧氏幕僚,身份从来不明确。倘若草草奏本,你以为如何?”
于物生在从前她也见过几次,为萧氏所用之事亦是在那时得知。她虽有揭穿皇帝放纵、参与向氏泥淖的打算,但思索之后,觉着此事由她吐露,倒不如让谢家亲自查探得知来得好。
谢攸宁年纪轻轻便任职国子监祭酒,对庙堂之争也尤为稔熟。仅听容洛所言,便立即领会内里意味。
六大族中谢家与薛氏联手,重家与萧氏共谋。剩余崔氏、令氏不曾依附任何。这一份名录里人人都是恶徒,但也不能保证这不是其他士族为了借向氏行事所做的伪装。假使一本奏上,谢家保不齐会变作众矢之的——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诚如谢家势大,其他荣华士族早已对谢家占据一半朝堂颇为不满,格外虎视眈眈。若出纰漏,士族联手。谢家得不偿失。
琢磨来去。谢攸宁叹息:“总不可一味让向氏这般行事。”
如今世事安稳,偶有动乱也可迅速镇压回复平宁。可身为朝臣,谢家一众人却从未对天下安心。向氏此举还未搅得天下不稳,但谢家与容洛都清楚,若让向氏任意而为,往后才知处置,便再也无用了。
“急也无用。”接过秋夕送来的笔墨。容洛用细竹小毫沾了墨,翻动名录,每见有自己记忆中的名姓,便从头至尾在当中画过一横。待一本折子翻到最后一页,容洛瞌合,将折子递到谢攸宁手中,“其中为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