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容洛,满口“求殿下主持公道”。
事发突然,文万宗始料不及,待反应过来时,容洛案头画押的文书已累筑成了小山,足以令文万宗仕途崩溃。
书信在夜里悄悄被送出去,一模一样的信件分走水路与陆路。文万宗的人截下陆路那封,看见内中奏疏时慌得失了神,连夜便让参与此事的人统统到了府中商议。
挣扎的结果如何容洛并不知晓,信送出去三四日,文万宗那处也没了消息,政务似乎也未曾得过照顾。不知蜀绣一事的长史与其他官员到了府衙也未得见人,裴静殊因此事还来行宫见了容洛一回,但容洛去了城中,恰巧是错肩而过。
益州钟灵毓秀,山川河谷,花鸟鱼虫仿佛都有一脉很柔款的意调。容洛在酒肆中吃酒,望着楼下来往行人,耳际张义与宁杏颜叙话,她似乎听到什么,视线从楼下驾马的女郎移向张义,“你方才说……文礼霜与余知岚有婚约?”
张义早在第一次入行宫时便得了容洛收买,与他人不同,张义是真真切切想要恢复以往生活。他的妻女的也不似他人被卖入红楼楚馆,如今都在任从期府上为奴,希望昭昭,固然投靠容洛有风险,他亦必须为着家室做一番豪赌。
听容洛发问,张义蓦然一怔,诧异道:“殿下不知?那余司马的父亲余刺史与文刺史是好友,文刺史因这一重缘故,对余司马尤其青睐。小人看殿下与刺史来往许久,还以为殿下对文刺史家中已经知晓透彻了。”
但容洛并不知。
当年她被容明辕赐婚余知岚时,得到的只有他近三年的消息,对于他前两任亡妻也并未细查。而自余知岚知晓她身份之后,她也甚少见到余知岚。文礼霜则是从来不提及此事,或说——她怕说多错多,从来不提及内宅之事。
指尖摩挲茶盏边沿,容洛凝眉思索片时,恍然又问:“那隆源布坊,只在益州开设么?”
“不。”张义困惑地望着容洛,摇了摇头,“隆源布坊是家传的绣工,故此蜀绣最为出名。但蜀绣只是美誉,他家做得最大的还是布匹,这益州为发源,万州、通州、隋州都有分号,统共二十三家。”
通州。
桃花眸微微一掀,容洛耳畔捕捉到州府的名字。忆起余知岚的父亲曾在她出降时吹嘘仕途,内中有一条,似乎便是通州刺史。
见容洛怔怔思索,一语不发。宁杏颜被她这古怪的问话弄得满心是好奇。靠向容洛,宁杏颜低声轻唤:“明崇?你是否想到了什么?”
“余知岚父亲为通州刺史。”扬眼看向宁杏颜,容洛并不隐瞒,“蜀绣一事,约莫不止如此简单。”
所问已将诸事列陈明白,宁杏颜瞬间领会。但不等她将答案说个分明,恒昌踏入室中,递给容洛一枚请帖:“文万宗想要见一见殿下,说提议蒙骗农田克扣赋税的主意来源他人,要殿下到府中一叙。”又顿一顿,看向翻看帖子的容洛,“奴婢觉着殿下还是拒了此事为好。那文万宗将帖子送给奴婢时双眼含恨,此行必定没有好事……望殿下为安康着想。”
恒昌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此事若当真另有主谋,那她便是放虎归山,由着奸佞继续残害百姓——纵然一开始她牵扯此事只是为功名,但她到底也不会仅看利益不顾其他。百姓为真正的国本,她出身于百姓所信任的皇族,也有能力管顾此事,仅为“安康”退避……便也不是她了。
“无妨。”将帖子交给恒昌,容洛按下宁杏颜劝说的架势,对恒昌吩咐:“让齐先生与斛珠同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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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婉转,池水涟漪泛泛。
事发后的刺史府依旧是从前的景象,只是自农人们将诸事立书画押之后,这府中的生气便开始渐渐萎靡下去。容洛到时,廊下的鸟笼已空,花坛内的花叶染了枯黄,常在府中的罗氏母女三人也回了娘家。剩余一群婢子在府中穿行洒扫,也默不作声。
府中的杜管事领着容洛到了书房前。将手放在门上,杜管事拦了齐四海几人,对容洛笑道:“刺史吩咐过,要交代给殿下的东西几可要命,他担忧殿下身边耳目污浊,便只与殿下一人相见。还请殿下莫要为难小人。”
容洛与宁杏颜互视片刻,转首看向已推开一半门页的杜管事,才要说话,身边齐四海蓦然察觉什么,神色一变,伸手便要拉过容洛:“殿下,府中有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