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雾气。
沿途商贩纷纷掩鼻,卖艾饼的老妪却抽动着鼻翼。
突然抄起药杵追打过去:“天杀的!把我镇摊的雄黄粉吐出来!”
吴仁安退到茶棚檐下。
指尖轻轻摩挲虎撑内壁。
戌时方位那颗乌头霜晶正在发烫,提醒他莫管闲事。
棚内三个凤莲宗的女弟子突然掷筷为剑,击飞了禾山道弟子的药囊。
迸裂的瓷瓶中爬出只通体赤红的蜈蚣。
慌不择路地钻进漕帮汉子的裤腿。
“啊呀!”惨叫声惊起檐角白鸽。
疤脸汉子在码头上蹿下跳,裤裆里腾起的红雾竟与寒毒靛雾交融。
吴仁安瞳孔骤缩——这分明是《青囊诀》禁术篇记载的“鸩鬼面”,需得五毒相冲才能显现。
卖跌打药的老头突然收摊,柳叶刀在掌心旋出朵青花。
蛇腥味扑面而来,吴仁安心领神会,装作不经意般让药箱蹭过老头背篓。
马钱子刚入袋,老头便像被蛇咬了似的,浑身哆嗦起来。老头耳根子后面红了片,粗看还以为是皮疹,细看却像是鳞片。
日头攀上桅杆时,吴仁安已在茶棚饮完第三盏苦丁茶。
漕帮的樟木箱还歪在路边。
裂缝里钻出几只肚皮鼓胀的老鼠——方才疤脸汉子留下的寒毒,此刻正在鼠群血管里凝成冰丝。
汉子躺在鼠尸身下…鼠尸躺在他身上…
茶渣从指缝间洒落,七叶莲的药性徐徐融化了血管中的冰丝。
起身时药箱轻了三钱。
那本暗藏势力图的《阳泽风物志》,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垫在了白鹤武馆的木人桩下。
——
申时的日头斜照进分铺后院。
井台青砖上爬满深绿苔藓。
吴仁安握着竹帚清扫落叶。
这儿的竹子不知为何也落叶。
拨开杂草,来见泡了水的根他便了然。
分铺打杂的雨天还浇水,竹根似是烂了。
这儿说来也怪——后院里种毛竹,未见有人拿这种竹子当观赏的。
帚尖扫过砖缝时带起细微的金属刮擦声——像是某种利器划过青石的余韵。
账册摊在井沿石上。
昨夜暴雨浸透的纸页间浮起道暗黄夹层。
银针挑开糨糊的刹那,半张漕帮货单飘落井底。
背面用朱砂描着四行小诗:“子午流注井中月,任督倒悬影成双。若问阎罗借快刀,且看青砖第七行。”
吴仁安屈指叩响井台,七块青砖的回声在第三块陡然发闷。
指甲刮开经年苔衣。
砖面浮凸的经络图在暮色里显形——竟与仁安堂暗格中的《五禽戏》残页首尾相接。
他蘸着药酒涂抹纹路。
凹陷处积攒二十年的泥垢遇酒化开,露出截扭曲的刀尖刻痕。
“劳驾吴大夫搭把手!”
前堂传来的呼喊惊得他银针落地。
回身时肘部撞翻药酒坛,琥珀色液体顺着砖缝渗入地下。
待支走取金疮药的镖师,井台青砖已泛起诡异的油光。
那些经络刻痕吸饱药酒后,在暮色中竟渗出黑红血渍。
吴仁安摸出针灸包里的磁石。
磁石贴着砖面缓缓移动。
当磁石滑至足少阴经交汇处,井壁忽然传来机括轻响。
三块青砖如活鱼儿般弹起,露出个浸透尸油味的油纸包。
《小阴柳刀谱》的封皮粘着水藻,改良式的朱批盖住了原版的五毒门印记。
第一页夹着张仁安堂二十年前的处方笺——“手少阳刺痛用七叶莲三钱”的字迹。
与大师兄留在暗格陶瓮的铭文如出一辙。
“夜叉剔牙...”吴仁安就着残阳细看刀式图解,忽然抓起捣药杵比划。
杵尖掠过晾晒的毒蛾干时,七只蛾翅齐刷刷断成两截,断口处渗出靛蓝毒液。
他忽觉小指抽搐,手少阳三焦经如被火蚁啃噬——正是刀谱记载的初练征兆。
井水忽然翻涌如沸,浮起个泡胀的麂皮袋。
割开层层油布,里面是把刃带暗槽的柳叶刀,刀柄缠着仁安堂特制的驱毒葛布。
当刀尖轻触青砖经络图的膻中穴位置,整面井台轰然塌下半寸,露出下方丈许见方的密室。
腐朽药气扑面而来。
四十九盏人膏灯环绕青铜人俑,俑身要穴插满毒针。
吴仁安凑近观察膻中穴的针孔。
发现内壁刻着改良式运劲口诀——正是将“夜叉剔牙“与青囊诀融合的法门。
看痕迹大师兄也不是好相与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