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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会忘记。
他忘了什么也不该忘记祁雁修的是苍生道,不该忘记他出身青锋派,这些该死的仙门修士,整日喊着护佑苍生,对魔修斩尽杀绝,怎么,魔修就不是人,魔修就不是苍生?
虽然自古仙魔不两立,他这样的想法实在很没道理,可他就是没由来地憋着一股火,泊雁仙尊执剑守天下,护亿万苍生,为什么他身后万相众生,偏偏没有他一席之地?
想着,他蓦然起身,灭了香开门冲下楼,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轮椅上的人:“将军说一切为了百姓,那大雍的百姓是百姓,狄历的百姓就不是百姓?西蕃、南照……他们的百姓不是百姓?”
“……你在说什么疯话?”祁雁紧紧拧起眉头,“我身为雍国人,自己国家的百姓都管不过来,难道还要去管敌国百姓的死活?”
“哈,对,”苗霜倾身上前,双手撑住了他的轮椅扶手,猩红双眸死死盯住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和记忆中的泊雁仙尊重叠在一起,“你不管他们,那我呢?我们这些南蛮异族,是否也在你考虑范围之内?你当时血洗苗寨,屠杀我族人,却也没见你手下留情!”
“我……”祁雁一时语塞,喉头滚了滚,语气也不免有些烦躁,“我已经尽量减少伤亡了,不反抗的一概不杀,不然也不会留下那么多款首的余党,如果不是款首和南照勾结,通敌叛国,我又怎会来苗寨平叛?”
“你的意思是,你后悔自己杀得还不够多?”苗霜忽然笑起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这些汉人,从来就没有真正把我们这些异族当成过自己人,蛮夷鼠辈就该以暴力镇压,对你们俯首称臣老实上供,居然妄想向你们提要求、讨好处,真是不知好歹。”
“……苗霜!”祁雁终于怒了,他冷冷注视着对方,“我几时有过这种想法?你能不能别在这里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对,我无理取闹!”苗霜猛地松开他的轮椅,一把掀翻了桌子,“没错,就是我无理取闹!怎样!”
桌子翻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桌上摆放的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锋利的碎瓷崩溅开来,和着茶水一道擦过祁雁的脸颊。
颊边一凉,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只见苗霜已经离开了屋子,不知去向。
祁雁:“……”
他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温热的血才顺着伤口流出,他伸出手,轻轻擦了擦。
感觉不到疼。
或许是双腿的疼痛远超这点擦伤,又或许是心口的绞痛比双腿更甚。
刚刚苗霜的反应,仿佛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那双眼睛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在看他,似乎在透过他看向更深处,看向其他的什么人。
泊雁仙尊……泊雁仙尊!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算个人,又是不是还活在世上,却只想把这名字捏碎了,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听见过。
究竟为什么要把他认成泊雁仙尊,是他和那人长得像,还是都有一个“雁”字?
手指再次触上脸颊的伤口,指尖慢慢用力,伤口在按压下流出了更多的血,迟来的疼痛终于爆发,面部肌肉微微抽动起来。
不喜欢他弄伤自己,不喜欢人傀有瑕疵……是因为那个人完美无瑕?
究竟是喜欢他的脸,还是喜欢他的身体?
看着他的脸就能想起那个人,和他做|爱时也将他当成那个人,恨他、折磨他、喜欢他、照顾他……通通是因为那个人!
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替一个不明不白的家伙承受苗霜的怒火,又凭什么要因为他享受苗霜的恩情,如果苗霜给他治伤仅仅是想看他变得“完美无瑕”,变成心目中那个人的样子,那这伤他宁可不治!
什么共同谋划,不过是在骗他,从一开始接近他,和他成亲就是带着目的,把他变成人傀才是真正想法,那样他就是完美的,可供观赏可供亵|玩还不会反抗的泊雁仙尊!
这该死的苗人……
祁雁的视线落在地上,看向那些散落的碎瓷,冰冷的瓷片反射出微光,边缘锋利* 又尖锐。
他慢慢弯下腰,伸出手,想要将瓷片捡起,可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抻到了腿筋,剧痛顺着双腿传来,他脖子上青筋凸起,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瓷片的刹那,不断偏移的身体重心终于失控,他整个人摔到了地上,双膝直直跪进碎瓷当中。
“……呃!”
痛苦的闷哼从喉咙里滚出,他差一点疼晕过去,胳膊用力撑住地面,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