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慢慢缓过来了,模糊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明,他精疲力竭地坐在椅中,垂着头一点点调整呼吸,喉结滚了几次,才积攒起说话的力气,嘶哑道:“多谢。”
“刚给你种下生死蛊,你就想死在这里?有那么恨我?”苗霜道。
祁雁疲惫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心情也没什么力气多说别的,尽可能地压缩了句子以节省体力:“没有,动不了。”
苗霜自然知道,不过是想挖苦他罢了,对方不反击就也没意思,他看了看祁雁还红着的眼眶,索性换了个话题,问他:“哭了?”
祁雁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眼角,把脸别到一边:“没有。”
“那袖子怎么湿了?难不成是口水?”
“……”
祁雁把撑在桌边的胳膊落到了桌下,果然发现臂弯处湿了一点,许是刚才趴着时蹭上的,他自己竟没发现。
他表情很不自在地说:“疼得。”
苗霜乐了,嘲讽他的意图已经不加掩饰:“祁大将军流血流汗不流泪,区区心痛能把你疼哭了?心痛和拔手指甲哪个更疼?”
祁雁:“……”
苗霜看着他吞了苍蝇一般的表情,心里莫名好过了些。
真稀罕,泊雁仙尊居然会哭,看来“泊雁仙尊吃醋”这条还得往后靠靠,把修真界十大奇闻之首的位子让出来。
……
又或者,他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正因为祁将军不等于泊雁仙尊,才会做出这么多泊雁仙尊一定不会做出的举动,此时的祁雁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会哭会笑会生气会吃醋,人之七情六欲,泊雁仙尊不一定有,但祁将军一定有。
一开始他想着只待祁雁恢复记忆,就可以彻底结束他们之间长达一千多年的纠缠,可如果,面前这个祁雁记忆再也恢复不了了呢?
他难道还要和他纠缠完这属于凡人的一辈子?
虽然对他们修真者来说,几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可他已经有些累了。
他一直以为恨是世上最长久的感情,却没想过有一天,会觉得连恨都开始磨灭。
人活得太久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竟有些羡慕起祁雁作为凡人的一生来,短短几十年,体验过生老病死爱恨离别,在颜色尚且鲜艳时为人生画上句号,而不是像他一样,再热烈的火也终有燃尽的一天,灰烬簌簌而落,只余灰暗、惨白。
苗霜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觉得以后如果不当大巫了,去做个云游四方的江湖郎中也不错,不过他掏出虫罐大概就会吓跑九成九的人,可能也赚不到钱吧。
“日后不可再动怒,不可情绪过激,以免伤势反复,再来个几次我也救不了你。”他道。
祁雁叹了口气:“我尽量。”
“你究竟是因为和我吵架而哭,还是为了我要杀你的部下而哭?”苗霜忽然问。
祁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让我情绪过激,还是不想让我情绪过激?”
“区区一个问题就能让你情绪过激?那你的感情未免太充沛了。”
“……”祁雁只觉心力交瘁,已经疲于和他拌嘴,“苗霜,他们只是我的部下,是兄弟、朋友,他们和你不同,我从未把你们归为过一类,也谈不上在你们之间做出选择。”
苗霜看着他。
“不要再问我孰轻孰重的问题了,”祁雁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告诉你也无妨,在你之前,我其实从没打算过娶妻,男人女人我都不感兴趣,在你之后自然也不会有之后。”
“夫人只有一个,而兄弟有一群,街边的阿猫阿狗更是连认都不认识,你究竟为什么要觉得他们能和你相提并论?下一步你该不会要说,地上的花花草草也比* 你重要吧?”
苗霜:“……”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究竟为什么替他们求情?”
祁雁听到这句,喝到一半的水直接呛了出来,咳了个昏天黑地,咳得胸腔和脑袋一起在痛,震惊道:“我究竟为什么不能?”
第62章 第 62 章 迟早让苗霜忘了那该死的……
苗霜移开视线, 走到门口,背对着他:“没什么。”
是他不能将泊雁仙尊和祁将军完全分开来,高高在上的是泊雁仙尊, 而不是现在的祁雁。
他没再追问, 祁雁却眉心微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心中疑惑更甚。
他时常觉得苗霜喜怒无常无理取闹,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生气, 又在奇怪的地方高兴,可若仔细想想,倒也不算完全无迹可寻, 抛开床上的时候不谈,让苗霜在意的似乎只有两点,一个是他向他……示弱?另一个则是谈及和“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