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大气不敢出,墨点也不敢擦,脚趾不觉在袜子下蜷缩起来。他如履薄冰道:“不仅这些,卫娘子还还发牢骚说……说侯爷终日挂着一副冰块脸,若真当上侯夫人,伺候起您来,估计半条命搭进去了……”
天地良心,绝不是逐尘胡编乱造,专给卫娘子泼脏水,是派过去的人亲耳所闻,一字不差。
容恪的模样,逼近阎罗王,吃人不在话下。
“好,好得很。”
可以断定,他动怒了。
分明恼了,却又勾起唇角,甚是耐人寻味。
夜,万籁俱寂的小院,有一位贵客大驾光临,当值的宝格疑心眼花错认了人,反复揉过双眼,半惊半喜地将人迎入屋子。
卫琳琅已换上寝衣睡下,闻声,不以为意,平常
宝格等人也有忘记东西进来取的时候,于是没起身,只口头上发问:“又落下什么了?”
“娘子,侯爷来了。”
耳朵里似一阵疾风刮过,嗡嗡作响。
她半信半疑,从床上坐起来,揭开青纱帐,却见多日未见的人,鹤立在三尺之外,那么远,又那么近,近到神色间的那丝戏谑准确无误折入双目。
第23章
帐中逼问听说,你还有个表哥?……
此人神情里透着古怪,准没好事,莫不是嫌前些天折辱她折辱得不够,夜不能寐,专程披星戴月地来算账的?
思及此种可能性,卫琳琅睡前的闲时荡然无存,半缩着肩膀警惕道:“这么晚了,侯爷有何贵干?”
对方省事地吐出两个字:“算账。”
妙得很,她的卦果然不错。
卫琳琅也不客气,索性椅坐在床头,与之正面交锋:“侯府的账本又不在我这里,不知侯爷是来算的哪笔账?”
和齐玄礼,她不能再清白了。
若不是碍于齐玄礼冒名顶替“赵锦安”的原委,她定纵横捭阖为自己分辩。
哦,怎就忘了,遇上容恪这般蛮不讲理的主儿,浑身都是嘴也说不清。
他只承认他乐意买账的。
“你出去,我和你主子单独清算。”饶是对着宝格张口的,容恪的视线却未分给宝格一丝,尽盯卫琳琅,让她头皮发麻去了。
两位主子之间淡淡的火药味,宝格嗅到了,她转喜为忧,迟疑着没走。
“无需担心我,你自去吧。”卫琳琅亲自喂她吃下定心丸。
此况,再犹犹豫豫已难以分说,宝格答应着就退。
“传令下去,今夜这叫屋子里无论传出什么动静,但我不准许,一概不能进来。”容恪追加道。
宝格心尖儿一颤,边揣摩其中用意,边轻手关好门,急急忙忙寻宝凝出谋划策。
门道吹过来的风戛然而止,卫琳琅和容恪无声的交战仍在持续。
还是卫琳琅破功先行出声:“侯爷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故弄玄虚吓唬人。”
装什么深沉,充什么罗刹,她偏不信,因为一件捕风捉影的事,他还真能下狠手打杀她不成?
横竖,侯夫人的好处她不要了,无欲无求是为“天下第一功”。
换言之,她也是有恃无恐的人了。
容恪踩着烛光,步步紧逼:“你到底是演不下去了。”
仅仅一个“赵锦安”便摄走了这女人的心魄。
心浮气躁,不堪造就。
压迫感是容恪与生俱来的,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俱直触灵魂,何况他越离越近,近到触手可及。
卫琳琅伪装起来的气势,叫他压制得死死的,她默默抓紧身下的薄被,对付出一句完整的反问:“我又不是戏班子的角儿,哪里有我演戏的份儿?”
容恪一个挑眉,睥睨着她说:“尚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演技拙劣。”
卫琳琅不吭声,怕火气上来,一时脑热,从而把齐玄礼见不得光的秘密抖落出去。
“不是挺牙尖嘴利的么,为何不顶嘴了?”容恪坚实的胸膛遮蔽了花烛光晕,逆着光,唯看见他的嘴巴张合,表情是奚落是讥讽,难以辨别。
不过,照他尖酸刻薄的性子,总不是友善之色。
卫琳琅拿开眼,强行断开暗流涌动的视线交汇,道:“夜深人静,我不想跟侯爷吵嘴。侯爷既说算我的账,那么,开门见山吧。是我的错,我认,倘若不关乎我的,届时再论是非为时不晚。”
猝不及防,外缘的床褥陷下去一块——两只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