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康熙的质问既是考验,也是敲打。
他要看的,不仅是胤祐的热忱与才智,更是他面对压力与质疑时的冷静、担当和应对之策。
他需要一个能真正解决问题,而非制造更大问题的儿子。
面对康熙的连番诘问,胤祐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心头一定。
皇阿玛问得越细,说明他看得越认真,并非敷衍。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朗声道:“回皇阿玛!儿臣知道此法干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古法未能大行其道,一则因古时勘测、计算之能,远不及今日;二则,亦与历代督抚河臣因循守旧,不愿尝试有关。如今,有钦天监精于测算,有顾先生等能工巧匠改良工法,更有皇阿玛圣明支持,天时地利人和,皆胜于往昔!”
“至于‘微调’之难,儿臣己在章程中详述。初步拟定,根据土质粘性、含沙量、含水量等关键指标,将沿河土质分为三等五类,每类皆有对应之基础配比,并设定了严格的现场取样检测流程。施工期间,将由熟悉此法的工匠与地方河工官员共同监督,确保精准。同时,设立‘试水段’,在新堤修筑一段后,先行少量蓄水观察,确认无虞,方可全线推进。”
“风险固然存在,但皇阿玛,如今最大的风险,是无所作为!”
胤祐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恳切,“黄河下游,百万灾民望眼欲穿!多耽搁一日,便多一日的煎熬!传统工法,耗资巨大,工期漫长,朝廷府库与百姓民力,恐难长期支撑!新法虽有待完善,然其‘快、省、效’之优势,正是解眼下燃眉之急的不二法门!儿臣恳请皇阿玛恩准,先择黄河下游一至二处最为险要、且土质适宜之堤段,进行试行推广!”
他深深一揖:“若试行成功,则可为后续大规模治理积累经验,铺平道路;若有不逮,儿臣愿承担一切罪责,绝无怨言!”
铿锵有力的话语,回荡在南书房内。
少年贝勒的身影虽略显单薄,此刻却仿佛挺立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堤坝。
康熙久久凝视着胤祐,那双洞察世事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有欣慰,有考量,最终化为一股决断。
他缓缓拿起朱笔,沉声道:“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着淳贝勒胤祐,督办黄河下游‘粘土掺石夯筑法’试行事宜。准其于河南、山东两省,各择一处险工堤段,先行试验。所需钱粮、物料、匠役,由户部、工部、内务府协同调拨,地方官府全力配合。顾寒舟着以七品衔,随办差务。”
康熙放下笔,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胤祐,朕把这个担子交给你,望你殚精竭虑,不负朕望,不负万民!”
“儿臣,领旨谢恩!”胤祐再次跪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额头触及冰冷的金砖,心中却是一片火热,“儿臣定不辱使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胤祐自南书房出来,额头触碰过的冰冷金砖似乎还残留着触感,但胸腔里那颗心却滚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皇阿玛的信任与重托,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山,压在他尚显稚嫩的肩上,却也激荡起前所未有的豪情。
他紧了紧拳,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眸中却是一片沉静的火焰。
“走!”没有多余的废话,胤祐对候在庑廊下的小顺子低喝一声,脚步沉稳而迅速,朝宫外走去。
圣旨己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淳贝勒府邸,顾寒舟与王管事早己等候多时,二人皆是坐立不安。
见胤祐大步流星地跨进门,顾寒舟霍然起身,眼中带着急切的询问:“贝勒爷,圣上……”
“皇阿玛准了!”胤祐的声音带着一丝尚未平复的激动,却又异常坚定,“旨意在此!”他扬了扬手中明黄的卷轴,“顾先生,皇阿玛擢升你为七品衔,随办差务!”
顾寒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起难以置信的激动,撩袍便要跪下:“草民……微臣……谢贝勒爷知遇之恩,谢万岁爷隆恩!”
“先生快起!”胤祐连忙扶住他,“眼下不是客套的时候!旨意己下,户部、工部、内务府协同调拨钱粮物料。时不我待,咱们必须立刻动起来!”
他转向王管事:“王管事,内务府那边的物资催调,就交给你了,务必盯紧,不得有误!”
“嗻!奴才这就去办!”王管事精神一振,领命而去。能为淳贝勒爷办这等大事,他浑身都是劲儿!
胤祐拉着顾寒舟在堪舆图前站定,手指点向黄河下游:“先生,河南、山东,各选一处险工试行。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