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西行出宫

徐大人的死让我百感交集。但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就在那一天深夜，李顺安带来了更坏的消息：太后要大家到神武门口集合！

万般无奈，我擦干眼泪，让莲芜同奶奶在家等信儿，自己带同两个家人连夜赶到了神武门口。

虽然此时正值夏天，但是凌晨的气温清寒，我依然要多穿上几件衣服，站在前来“随驾“的皇亲国戚中间，我焦急地等待着“姑母”下一步的安排。

不多时，“姑母”在静芬皇后的陪伴下来了。这婆媳两人全是一副汉家农妇打扮，太后梳着汉家发式，用青花头巾包头，蓝布短衣，同色单裤。

皇后的马脸此刻依旧沮丧，身着褐色汉装，穿一条蓝色的肥裤脚裤子，显得一样落魄。

我看见太后转面向我大舅子道：“把皇帝带到这儿来了么？”

李莲英恭恭敬敬回答说：“崔二总管已经去请，立刻就到。”

很快，我再次看到了载，他好像一个贫家子，身穿一件蓝纱长袍，外面罩上我的“罪证”。

奇怪的是，他这回没有急于向太后请安问好，而是焦急地看向四方，眼光从静芬皇后脸上掠过，而后在随行的不多的宫女们脸上盘桓，找了一圈，他收了目光，咬了咬唇，凝望太后，“亲爸爸，珍妃已经幽禁两年，什么苦都受了。她现在又在出水痘，求您放她出来，带上她走吧！”

太后板着脸，停了一瞬，答道：“她虽然不孝顺，可是我也不为难她。按规矩，除了皇后，妃嫔都不能随行！我已经让她跟着瑾妃回娘家去了！”

载眼中现出疑惑，但是太后的心思，却难以揣测，他只得看向一旁的皇后，“表姐……”

皇后可能已经知道珍妃的事，她躲过载的目光答道：“这时候，我可顾不上她！”

载冷冷看了皇后一眼，站在原地不动。

太后皱了皱眉，尖着嗓子，冷冷言道：“别做梦！留京是大臣们的事！你上你的车子，放下帘子，别让别人看见。”

载的凤眼迷茫地看向四周，忽然在面前的人群里发现了一张稚气的脸，“阿……你见过小婶娘吗？”

大阿哥眨巴了一下眼，望向载，略带无辜地答道：“皇叔父，您说的小婶娘我从来没有见过。皇后和那个胖娘娘我倒是经常见，皇后婶娘头上的钗子我也玩过呢。”

但是大阿哥和善地看向载，眼里有小孩子单纯的光，他道：“但是皇叔，我想太后是宫里最大的。没人敢不听她的话。她说让小婶娘回娘家，那她一定是回娘家了呗。”

载不接溥的话，看了一下太后冰冷的脸和面前的两辆平常的骡车，在几个不认识的太监搀扶下默默上了其中一辆车，接着太后道：“泾德、溥伦，你俩轮流给皇帝压车，让阿一个人给我挂沿！可懂得我疼儿子了！”太后神色镇定，指挥不乱，她又想想说：“王文韶年纪大了，一定要快点跟上！先皇嫔妃一律不准随驾，亲贵的家眷们自然也不许走！”

这时候我真急了，莲芜和奶奶留在京里，要我怎么放心！

太后又吩咐道：“李莲英，传旨还没得到消息的大臣，准备跟我们母子走的，都到颐和园去候驾！我们先去园子里，等休息一下，吃了午膳，就听荣中堂的意见，动身去西安避避难吧！”

崔二总管很快奉命到前头探路去了，车队又走了不久，崔二总管骑着一匹灰褐毛色的骡子，前来报说：“军机大臣赵舒翘正在前面候驾，太后是否恩赐一见？”

太后撩帘子，慢条斯理地答道：“让他先到前面开路，我们奔德胜门！”

崔玉贵于是上前支会了赵舒翘，赵大人返身绝尘向前奔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三辆车子向前行进着。最惨的是第三辆，上头挤满的人，平素太后亲近的宫眷，全都挤在上面。黑压压的，显然是超负荷行进。

车到了鼓楼，崔二总管说正好有辆马车停在那里，是载澜公爷事先留下来的。这样静芬皇后坐了那辆车，我们一行人这才走到了德胜门前。

这时车的数量增加到四辆。德胜门前挤满了逃难的人和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若要排队，恐怕到天黑我们也出不了城！

好在赵舒翘大人已经先一步到达，和守卫们打好招呼，这样我们跟着太后才得以迅速出城！

德胜门本是祖宗用来迎接得胜还朝的凯旋之士所用，现在却送走了我们这些逃难的不肖子孙！

车队从门口经过的时候，我们看见一群慌不择路的老百姓和一些趾高气昂的义和团，偶尔还夹杂着几个神气活现的印度巡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