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提着行李下了长途车，天色己经昏暗，远处的山坡在暮色中显得模糊不清。小儿坡，这个她小时候只在暑假来过几次的村庄，如今看起来比记忆中还要荒凉。坡上的杂草在风中摇晃，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风啸，像极了孩子的呜咽。村口的石碑上刻着“小儿坡”三个字，字迹斑驳，旁边还有几个模糊的小人图案，据说是为了安抚坡上那些夭折的亡魂。

她是来探望奶奶的。奶奶年近九十，身体每况愈下，最近连电话都打得少了。阿秀在城里工作忙碌，这次是好不容易请了假赶回来。村里人不多，路边只有几个老人坐在自家门口抽旱烟，见了她也不多话，只是用浑浊的眼神打量几下。

奶奶的老宅在村尾，是一栋两层土房，墙皮剥落，屋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辣椒。阿秀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屋里光线昏暗，只有堂屋中央点着一盏油灯，奶奶坐在炕上，裹着厚棉袄，脸色蜡黄。

“秀丫头，你可算来了。”奶奶声音沙哑，伸出手颤巍巍地拉住她，“城里好不好？”

“好，挺好的。”阿秀勉强挤出个笑，放下行李，“奶奶，你怎么不早说病得这么重？我好早点回来。”

奶奶摆摆手，咳了几声，没再说话。阿秀忙着收拾屋子，烧水做饭，首到夜深才歇下来。她睡在二楼的小房间，屋里摆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还有一面老旧的铜镜挂在墙上。镜子不大，边框上刻着些模糊的花纹，像是藤蔓，又像是扭曲的人脸。镜面有些发乌，映出来的影子模模糊糊。

睡前，她随口问了奶奶一句：“这镜子哪来的？看着怪老的。”

奶奶正要上炕，闻言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奇怪：“别管它，晚上别照镜子，尤其是半夜。”说完，她钻进被窝，不再吭声。

阿秀撇撇嘴，心想这不过是农村的老迷信。她在城里住惯了，哪会信这些？洗漱完，她吹灭油灯，爬上床，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夜，她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像是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地从楼下传来。阿秀揉了揉眼睛，披上外套下床，想看看是不是奶奶起来了。楼下黑漆漆的，奶奶睡得正沉，鼾声断断续续。那声音却没了。

她松了口气，正要上楼，余光却扫到堂屋的桌上——那面铜镜不知何时被搬到了桌上，正对着她。阿秀皱眉，走过去想把它放回原处。可就在她伸手的那一刻，镜子里映出的影子让她僵住了。

镜中的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可她明明没笑。

阿秀盯着镜子看了好几秒，心跳加快。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镜子里的人又恢复了正常，脸色苍白，眼底带着倦意，和她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她嘀咕了一句“见鬼了”，把镜子放回二楼，钻进被窝，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她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奶奶听。奶奶却没笑，脸色沉了下来：“丫头，我说了，晚上别碰那镜子。你听村里人的话没错。”

“村里人？”阿秀一愣，“谁还说过这话？”

奶奶没回答，低头喝粥。阿秀也没追问，收拾好碗筷后，她决定去村里转转，顺便买点药回来。村里的小路坑坑洼洼，路边几个老太太在晒太阳，见她走近，其中一个眯着眼问：“你是老张家的秀丫头吧？”

“是啊，婶子。”阿秀笑着点头。

“回来探你奶？”另一个老太太插话，语气有些怪，“那你可得小心点，别半夜照镜子。”

阿秀一怔，还没来得及问，那老太太己经拄着拐杖走了。剩下的人也纷纷散开，像是不愿多说。她心里纳闷，干脆去村口的小卖部问问。小卖部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叫李叔，见她问起，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这事儿啊，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说半夜照镜子，会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你奶那屋的镜子，尤其邪乎。”

“邪乎？怎么个邪乎法？”阿秀追问。

李叔压低声音：“几十年前，有个叫翠兰的女人，半夜照镜子后就不见了。第二天，村里人去她家找，只剩那面镜子摆在桌上。后来，村里接连出事，有人说晚上听见她哭，有人说看见她站在坡上……总之，那镜子不简单。”

阿秀听完，半信半疑。她是读过书的，觉得这不过是封建迷信，可昨晚那诡异的笑容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回到家，她试着问奶奶：“翠兰是谁？”

奶奶手一抖，碗差点摔了。她瞪了阿秀一眼：“别瞎打听，管好自己就行。”

那天晚上，阿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总觉得屋里有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在轻轻挪动。终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