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昆汀城在战时,曾是王国与神圣帝国间重要的地下走私渠道。
这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地下走私需要大量人力;反复出入国边境意味着人员管理非常艰难;为国家战争服务,王室直接参与,一线办事的很难节留下多少利润;经手巨额款项和高价值战略物资,一旦出事,必然是掉脑袋的重责。最艰难的是,对此心知肚明的敌国必然百般阻挠。而受限于条例,一旦事发,王国和神圣帝国都必然撇清关系。因此这种事,必然是被交给某种本就不干净的白手套去做,比如盗贼工会。看到利德尔沉默了,于连知道,自己应该抓住她的痛点了。片刻沉思后,利德尔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也是我这几天一直担忧的事。但,这仍旧不至于让本城拼上全城性命,参与你们的谋反。”利德尔把话讲的很直白,于连也乐见于此。对方的口风,已经从“不该参与谋反”,变成“是否值得赌命”了。“我知道您的顾虑。那么,我们不妨在此基础上,再多想一层:“除了我们市民外,各大封建贵族的缴税义务同样沉重。甚至因为这几年的税收愈发细致,不只是以领地规模,而是精确到田亩、户口,让贵族们‘瞒报田产与人口’的老把戏被戳破,已经是将‘垂直管辖’的杆子插到贵族领地的基层了。“另一方面,封建贵族的下级附庸里,大多是更侧重军事义务,而不太承担财税负担的。这导致有些时候,国王的额外课税,甚至可能得贵族们自掏腰包。“既然如此,在这样的时间点,有多少贵族还与国王同心同德,愿意自掏腰包出兵镇压叛乱,又有多少人与之离心离德,甚至希望借机捞一笔,乃至掺一脚呢?”于连的话中,有大量推测和臆断的成分,非要细究,未必经得起推敲。但这并无所谓。眼前的女人,掌握着一个庞大的黑产组织,混杂的各色情报比比皆是。只要给她一个思考的契机,一个预设的方向,话说一半,剩下的她会自行脑补完善的。这次,利德尔思考的远比之前要久。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滴的流逝。“……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不觉得这点苛政,就会让他们会自降身份、参与到叛乱之中,但作为一个作壁上观的理由,倒也足够了。“然后,教会方面,你打算以‘圣灵入梦的神启者让娜’为标志,宣扬一套民间教派,以此对抗分散在各地的教权实体?”利德尔开口,在短暂的总结后,将对话引向下一个话题。“只凭这点信息,就能推测到这里,不愧是利德尔会长啊。”“呵……两个年轻的超凡者,在下九流的盗贼面前展露‘死而复生’的神迹,然后告诉我‘他们要武装起义’。你这哪里是让我推测,分明是把谜底摆在我面前了。”利德尔轻笑一声,随后正色道:“但你们的想法错了。王国比你们想象的更刻板,他们不会随便认可一个出身卑贱的乡村少女做新的圣人,更不会为此,反抗代表了圣主的教会。” “哪怕我们展露了神迹?”“哪怕你们展露了神迹。”“如果再加上‘因信称义’呢?”“啊?”听到一个不太懂,但那颇有些炸裂的名词,利德尔愣住了。“王国的居民确实很虔诚,从乡野的村夫、最底层的盗贼,都深知死而复生的神圣性,崇敬的赞颂圣主威名,就不难看出。“但,这种虔诚并非直接指向教会,无非教会一直扮演了‘圣主代言人’的角色而已。“事实上,教会法跨国生效,教会骑士跨国执法,随意残虐压迫、剥削掠夺信众,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随着这一任圣宗颁布的‘赎罪金’制度,压迫变得更甚,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我当街宰杀宗教骑士,市民们甚至会拍手叫好。”等会儿,你当街干了什么?没有理会愣神的利德尔,于连接着说道:“前天,圣灵入梦给予让娜小姐神启,明言‘教会错了,曲解了祂的旨意,让祂的荣光蒙尘’。为了拨乱反正,我们会冲击教会合法性的基础,冲击他们作为圣主代言人的地位:“我们反对因行称义,反对遵守教会法与繁杂的宗教礼仪,人的救赎不在于这些世俗举止。要主张因信称义,信仰本身就是成为义人的充分必要条件,不需要什么赎罪券。“我们要强调圣主的威能,祂能越过圣宗,直接联系最基层、最朴实的信徒,甚至以入梦的形式授予超凡伟力与启示。圣主与信徒之间的阻隔并不存在,无需借助以圣宗为代表的教廷作为媒介。“信仰,是每一位信徒沟通圣主,寻求救赎的唯一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