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乌云蔽月。
此时,除了极个别无家可归的流民外,哪怕是边区的居民,也早已回到家中,安然入睡。在陵园外侧,有一处废弃的堡楼。作为早年间建于此地的农庄坞堡,这座近乎微型堡垒的建筑,在数百年里,历经数次战火,反复易手,见证了太多家族的兴衰。直到大战期间,此地再一次被散兵游勇围攻。作为对家主抵抗的处罚,贼军血洗了整座堡楼,一个活口都没留。次日深夜,那批暂住于此地的贼军全员离奇暴毙,同样无一生还。毫无意外,人们笃信那是冤魂作祟,这座建筑已经被枉死的灵魂附着了,成为了不幸的象征。尽管战后教会多次前来调查,确认此地并无不死生物,又或是咒术的残留。但周边的居民们,总是以其浅薄的知识与无尽的想象力,脑补出各种可能性,比如幽魂藏匿于石墙内,又比如地缚魂只在特定时段出没。对此,本就无意在郊区投入心力的王都权贵们,自然不会当真。甚至部分干脏活的,还主动利用与传播此类传言,用作祟之说,掩盖自身恶行。久而久之,这里就真的成为了鬼宅的代名词,人们惟恐避之不及。往日如此,今夜也如此。一个穿着破旧肮脏的兜帽斗篷,将整个身形与面容,全部掩盖在其下的人,摸着墙壁,颤颤巍巍的走向堡楼。“咚咚——咚”短,长,短。三下规律的敲击后,门后传来微不可闻的话。“风吹陵园哪块儿倒?”“水漫不过跨河桥。”“桥上走的哪条路?”“不走桥面爬桥墩。”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后,常年封闭的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没被人看到吧?快进来。”兜帽斗篷点了点头,赶忙溜入其中。开门的老人探出半个头,警惕的来回望了望,立刻缩回去,将门关上。兜帽斗篷跟着堡楼内的精瘦汉子,在不大但错综复杂的建筑内七拐八拐,来到最顶部的阁楼里。“你是哪条街的?”“山口老街,近河那一片的。”“山口老街……今天第一次来?”“是的。上周布施时得的信,今天粮食吃光了。”闻言,汉子眉头微皱,但立刻又恢复了原本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行。你戴上这个牌子。”说罢,汉子递给他一块用烂木头雕刻的徽章。其上隐隐是个草叉,外侧交叉的纹路,似乎是稻穗纹。“这是?”“别问那么多。挂脖子上,然后从这儿下去。”汉子用力按了一下屋内的石柱,隐藏的暗门被打开,仅限一人的旋转楼梯,一路向下。“……我再确认一下,真的只要来这里待一宿,就能拿到食物了?”“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怀疑?”汉子非常不满的质问道,而后摇了摇头。“算了。你要心不诚,也可以现在就滚。”“啊不是不是,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我心诚的,非常诚。”兜帽斗篷眼见对方要赶自己,连声应和,赶忙走入密道。见状,汉子微微一笑,又按了一下石柱。伴随着轻微的摩擦声,暗门缓缓关闭。 顺着阶梯一路向下,兜帽斗篷只觉得自己转的头晕眼花。这里联通着的,远非“堡楼地下”这么轻描淡写的地域。自阁楼足足向下了数十米后,映入兜帽斗篷眼帘的,是一处墓穴。一处家族墓穴。两盏永燃提灯,为地底提供了不多的光亮。专为死人阴刻的壁画,刻满了墓穴入口处。顺着唯一的通道向内,是一条斜向下的狭长“神道”——并非圣主教的丧葬礼仪,而是更古老的偏杂信仰中,死者灵魂离体后,将要行走的,通往冥界的路。兜帽斗篷咽了下唾沫,心中颇为惊骇。该不会,自己图他们的食物,他们图自己的命吧?话虽如此,但一想到挨饿的痛苦,一想到下周指不定还有没有的布施,一想到甚至传播到边区的紧张气氛,一想到自东北而来的叛军。他猛地摇了摇头,咬着牙,迈步走入其中。数分钟的步行后,神道出现拐角,一座神龛正对着迎面而来的兜帽斗篷。下意识以为是圣人雕像,正准备行礼时,他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这个地方供奉的,能是圣主教的雕像?他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向雕像,而后瞪大了眼。那是个有两个头的白骨像。哪怕木质微雕,从各方面都在明示,这不是真人骨,但仍旧将他吓得一声尖叫。“……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拐角另一侧传来声音。一名穿着皮甲的大叔拎着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