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德·华洛亚，现任法兰索瓦国王菲力的双胞胎兄长。

被从墓穴中带出，路易一路什么话都没说。面容隐藏在铁面具之下，就连其究竟是惊恐害怕，茫然若失，还是在思索，都不得而知。

于连三人并未就此回城，而是径直前往城市外郊西北角，一处早已准备好的秘密据点中。

那里，有法雷尔等人为路易准备的全套“复建必需品”。

抵达目的地后，伯纳德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路易下马。

于连坐在马背上，环视四周，内心有些发怵。

这里是一处半废弃的农庄。

庄园外侧的围墙篱笆早已倒塌，田地里长满了杂草，只有建筑本体和后方的牧场还有些许维护的迹象。

仔细观察一下就不难发现，这里似乎被改造成了简易的私人驿站，只是王都西北方是被山林夹杂的河谷地，往来人员较之其他方向算得上稀少，也让此地颇为人迹罕至。

伯纳德与装扮成驿站驻员的长老会教友小声说了几句，一行人迅速被引入其内，带进早就准备好的休息室中。

房内，两名神甫级别的牧师早已等候多时，连带着还有一大堆铁匠工具。

一行人围在炉火旁，小心翼翼的切开路易那全遮蔽的、早已发锈的金属头盔，将粘稠的黑色油膏渗入其中。

滑溜之油，魔法物品，装在容器中时看起来十分浑浊且沉重，但倒出来时却可以迅速流动。涂抹其的生物将获得行动自如的法术效应，泼洒则能产生类似油腻术的效果。

在滑溜之油的影响下，头盔与毛发、角质层的黏合逐渐被浸润。牧师们谨小慎微的拨动着，而后在治疗术的灵光下，缓缓剥下铁块。

卸下铁面具的路易，尽管毛发早已纠缠在一起，尽管皮肤干枯溃烂，尽管双眼因十数年不见日光而几乎无法视物，但那副与当今国王同生的骨相，仍与菲力有着七分神似。

路易面无表情，神情淡漠。

那并非迷茫或无知，而是单纯的，对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深感无所谓。

“感觉如何？”

伯纳德关切的询问着，而路易只是瞥了他一眼，连正脸看他的兴致都没有。

见此情形，于连心中咯噔一下。

……情况似乎比想象中要糟糕啊。

如果这位“王兄路易”，是有自己的打算，又或者单纯是被关押时已经挺大了，还记得伯纳德他们这些“菲力派”的逼宫，那都还有的说。

可万一，他在这小二十年的关押中，已经了无生趣了，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野心家可以拿来当人柱，抑郁症可没法成为抛头露面的旗帜标杆。

当务之急，无非两件事：一是要确认路易的本心，他是否还保有生的意志，以及足以成为旗帜的“欲望”；二是该如何在这所剩不过个把小时的时间内，激发他的欲望。

——啧。如果这时候艾米丽小姐在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

在于连内心不断模拟推演时，伯纳德等人也开始自我介绍，以及说明现状。

“……我们是长老会的修士，为了反抗首席主教德戈特的宗教压迫，而举兵起事。

“我们认为，国王菲力的残暴统治，以及为虎作伥的王国教会，已经与最广大的国民们，与虔诚的平信徒们分道扬镳了。我们希望你能担任我们的领袖，一同推翻这残暴统治。”

闻言，于连无奈的闭上了眼。

……这么说可不行啊，伯纳德修士。

虽然在你们眼中，事情可能是“拯救王国危难时不得已的选择”，但在路易的眼里，可不是这样。

他是在不过区区十二岁的年纪，被你们这些地方上冒出来的“菲力派”，踢下了王位继承人的位置，还因你们发起的宫廷政变，而作为母亲的替代品，被囚禁了小二十年。

在这么一名“少年囚徒”的心里，如果还有悲天悯人、为国为民的思想，那只能说，他是个真正的圣徒了。

如果路易还有情绪在，那憎恨，大概率才是这个至今停留在12岁心性的“王兄”，挺过这二十年囚禁生涯，所依靠的执念。

憎恨一切，憎恨弟弟菲力，憎恨“篡权者”奥托，憎恨舍弃自己的母亲，憎恨你们这些拥护菲力的“投机者”，以及所有当年支持菲力、对自己见死不救的国民。

你跟他说“反抗暴政”“救国救民”，多半是反效果。

于连如此想着。果不其然，路易对伯纳德的话无动于衷，甚至隐隐能看出些许不屑。

那么，对于路易而言，什么事，才是最能触动他的？

是对弟弟的复仇？还是母亲，又或者奥托他们呢？

将自己真正代入路易的经历后，哪怕对这些“天生贵胄”毫无好感，于连也不免对其遭遇，产生些许悲悯。

对于这样一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