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平。”她忽然唤道,“前日庄头报的账册里,可有提到‘绩效’二字?”
秋平略一思索:“是了,晏姑娘让佃农按收成领赏钱,说是多劳多得。”
卫云姝指节叩在紫檀案上,笃笃声里掺着一声轻笑。果然如此。那些支离破碎的智慧,像是从某个庞然巨物身上撕下的残片,璀璨却不成体系。
夏欢还在嘟囔:“银丝炭灰少烟淡,白炭烧起来呛得很...”
“去取些梨花木屑来。”卫云姝忽然道,“混在炭里烧,气味能好些。”
“公主何时学的这些?”秋平边记边问。
铜镜映出少女微垂的羽睫:“从前...在冷宫跟老嬷嬷学的。”
这话半真半假。前世幽禁长门殿那三年,她确实学会不少求生之道。
窗外忽起北风,卷着枯叶扑在茜纱窗上。
卫云姝望着晃动的烛影,想起前世晏茉献上火药配方那日,金銮殿上群臣山呼万岁。可当炸膛的火铳伤了四皇子,满朝又忙着销毁所有文书。
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馈赠,终究要付出代价。
秋平捧着手炉立在紫檀雕花屏风旁,望着倚在贵妃榻上翻看账册,一脸云淡风轻的卫云姝,终是忍不住开口:“公主,前院传来消息,世子下朝后又往紫竹院去了。奴婢知道您早不在意这些,可世子归府半月有余,竟一次都未曾在惊鸿苑留宿......”
她声音渐低,“如今外头那些碎嘴的,都说您尚未承宠便已失势。”
卫云姝葱白指尖掠过洒金宣纸,闻言轻笑:“这般编排倒省得本宫费心。他既不来,本宫也乐得清静。”她将账册搁在青玉案几上,腕间累丝嵌宝金钏碰出清脆声响,“待和离时,旁人皆知本宫未承雨露,再寻良人也便宜些。”
“公主真要和离......”秋平话音未落,忽见窗外人影晃动。正要提醒,却见司徒长恭玄色蟒纹袍角已掠过门槛,忙屈膝行礼:“世子万安。”
司徒长恭抬手制止通传,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雕花门扉前。昨日晏茉腹痛时卫云姝那抹讥诮笑意犹在眼前,他正思量如何开口,却听得室内传来清泠女声——
“本宫何时说过玩笑话?若非为着和离,何须交还中馈之权?”卫云姝指尖轻点案上檀木匣,“这些日子清点嫁妆,不正是为着来日离府便宜?”
“哐当”一声,雕花木门轰然洞开。司徒长恭逆光而立,玄色锦袍上金线蟒纹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面色铁青地盯着榻上女子,方才那些话如淬毒银针扎进耳膜。
“你要和离?”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卫云姝抚平石榴红蹙金裙裾,抬眼迎上他暴怒的目光:“世子既认定我善妒狠毒,险些害了晏姑娘腹中骨肉,何不就此两清?“她唇角勾起讥讽弧度,“左右您也嫌我骄纵,我亦厌您背信——”
“住口!”司徒长恭猛然逼近,腰间玉珏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那夜是遭人算计!你还要胡搅蛮缠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