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家庄,过年有着一套约定俗成的走亲访友规矩:大年初一,一家人都留在自家,守着这方温暖的小天地,享受新年伊始的宁静与团圆;大年初二,便要去瞧舅家,那是母亲回娘家的日子,亲情的纽带在这一天被拉得更紧;大年初三,轮到去瞧姑姨,和姑姨们唠唠家常,分享过去一年的生活点滴;初四初五则是去瞧亲家,亲家之间互相拜年,增进彼此的情谊。
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新年伊始,便下起了鹅毛大雪。村庄被一片银白笼罩,远处的山峦像是戴了顶厚厚的白绒帽,田野也被雪被严严实实地覆盖着,平日里穿梭在林间的鸟儿,此刻也躲进了温暖的巢穴,只留下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鸣叫。村里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雪地之上,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给这冰天雪地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大年初二,瞧舅家的日子。母亲早早地起了床,从柜子里捧出早已准备好的花馍和点心礼盒。那花馍,是母亲前一天在厨房里忙碌了大半天的成果。她将发酵好的面团反复揉搓,每一下都饱含着对娘家的深情。面团在她手中变成了各种栩栩如生的模样,有憨态可掬的胖娃娃,寓意着家族人丁兴旺;有展翅欲飞的燕子,象征着新春的活力。母亲又用红豆、红枣给花馍点缀上眼睛和腮红,原本朴素的面团瞬间鲜活起来。点心礼盒里,装着酥脆的桃酥和甜腻的红枣糕,那是舅舅一家平日里爱吃的。
一家人穿戴整齐,父亲挑起担子,一头放着花馍,另一头是点心礼盒,还细心地用红布盖好。母亲则把年幼的妹妹背在背上,李贺跟在一旁,一家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雪地。积雪没过了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是雪在为他们的出行奏乐。寒风如刀子般刮过脸颊,母亲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用冻得通红的手,为妹妹掖好被风吹开的围巾。
一路上,能看到许多和他们一样去瞧亲的人。有的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肩上扛着沉甸甸的年货,大步流星地走着;有的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由儿孙搀扶着,虽然脚步缓慢,但眼神里满是期待。路过一片树林时,树枝上的积雪被风一吹,簌簌地落下,洒在他们身上,大家也只是笑着拍落,丝毫没有被这寒冷和风雪影响了心情。
到了舅家,舅舅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他们,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热情地迎上来接过父亲肩上的担子。舅妈也从屋里快步走出,拉着母亲的手,嘘寒问暖,眼里满是欢喜。一大家子人围坐在热炕上,桌上摆满了瓜子、糖果和热气腾腾的茶水。孩子们在屋里嬉笑玩耍,大人们则唠起了家常,分享着过去一年的喜怒哀乐,欢声笑语在屋子里回荡。
大年初三,去瞧姑家。姑家在村子东边,路途不算远,但也要穿过一片开阔的雪地。清晨,阳光微弱地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母亲把装着礼物的篮子挎在臂弯,里面有给姑的新围巾,还有自家做的手工鞋垫,每一针每一线都绣着精致的花纹。李贺和妹妹们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父亲跟在后面,一家人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路边的枯草被雪压弯了腰,偶尔有几只麻雀从雪堆里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
到了姑家,姑正在院子里扫雪,看到他们,立刻放下扫帚,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姑的笑声爽朗,她拉着母亲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念叨着:“哎呀,可把你们盼来了,路上冷不冷?快进屋暖和暖和。”姑家的院子里挂着几串红辣椒,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艳。进了屋,炉子烧得旺旺的,桌上摆满了油炸的馓子、甜滋滋的柿饼。姑拉着大家坐在炕上,一边给每个人递上热气腾腾的茶水,一边说:“快尝尝姑做的点心,特意给孩子们留的。”孩子们围坐在桌前,吃得津津有味,大人们则打开了话匣子。母亲跟姑说起家里的琐事,姑不时地插上几句,时而皱眉,时而开怀大笑。姑还拿出自己新纳的鞋底,跟母亲交流起针线活的心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满是亲情的温馨。
初四,去瞧姨家。姨家在邻村,需要翻过一座小山坡。一大早,一家人便出发了。山坡上的雪又厚又软,每走一步都要费些力气。父亲在前面开路,用一根木棍探着路,以防雪下有坑洼。母亲牵着妹妹的手,小心翼翼地往上走。李贺跟在后面,时不时地帮着推妹妹一把。寒风呼啸着吹过山坡,吹得人耳朵生疼,但一家人的热情丝毫未减。
终于到了姨家,姨站在门口张望,一看到他们,激动地迎上来。姨家的院子里养着几只鸡,此刻正咯咯叫着在雪地里觅食。姨拉着母亲和孩子们进屋,屋里弥漫着一股温暖的气息。姨把准备好的水果、点心摆满了桌子,又忙着去厨房煮饺子。姨夫热情地招呼父亲坐下,两人聊起了庄稼的收成和